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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壯／台灣轉型正義四不像
2018-08-25 23:1 6聯合報王健壯（作者為世新大學客座教授）
法務部行政執行署與促轉會17日接連到國民黨智庫「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查封、調查勘驗政治檔案，引發國民黨強烈反彈。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促轉會五位工作人員最近突襲搜索國民黨智庫，結果不但吃了閉門羹，而且也顯然擺了個大烏龍。
促轉會搜索的理由是，智庫有間神秘地下室，裡面可能藏有機密政治檔案。但智庫以程序不備理由拒絕搜索，隔天更邀請媒體實地勘查，證實那間神秘的夾層地下室，其實祇是一間堆放雜物充滿霉味的電機房。
國民黨事後當然大作文章，指控促轉會在搞綠色恐怖，促轉會則澄清他們依法有權調查。這件事看似小事，促轉會當天也確實未強行搜索，但促轉會無證據即可「風聞言事」，無預警卻敢侵門踏戶，依正當法律程序原則來檢驗，這樣的作為確實有嚴重瑕疵。
瑕疵之一是，促轉會在搜索前已去函國民黨，要求一個月內造冊通報政治檔案，但何以限期未至即突擊搜索，好像臨時接獲情資搜捕藏匿逃犯一樣？瑕疵之二是，既然決定搜索，為何非採無預警方式不可？難道擔心智庫連夜搬走機密政治檔案或進行「滅證」？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推動轉型正義亦然，手段上並不需要太過溫良恭儉讓。但轉型正義中有「正義」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既是促轉會要追求的目標，也是促轉會要遵守的規則；而所謂的規則正義，就是正當法律程序原則，促轉會行使權力時若逾越這項基本原則，則與正義漸行漸遠。
但跟民進黨談轉型正義的規則正義，其實是百般無奈也萬般諷刺。黨產條例與促轉條例的字裡行間，到處可見違背正當法律程序的蛛絲馬跡；黨產會這兩年追討國民黨黨產，也幾乎每項作為都可當成法律系教授正當法律程序的負面教材。但黨產會殺得興起，促轉會亦步亦趨，大法官袖手旁觀，這一幕台灣模式的轉型正義連續劇，顯然還會這樣繼續演下去。
台灣模式的轉型正義，與南非模式、德國模式及東歐模式的轉型正義有什麼不同？促轉會主委黃煌雄日前接受媒體訪問時，對台灣的促轉模式有個很有趣的形容：「南非的想像，德國的具象」，意思是，台灣想像中的轉型正義應以南非模式為師，修復而不報復，追求真相與和解；但具體落實到相關法律中，卻變得像德國模式。最近促轉會考慮模仿東歐模式研擬「除垢法」，更讓台灣模式變成了混血模式，這樣的模式說好聽是兼採各國之長，說難聽卻可能不倫不類。
以德國模式而言，應邀來台訪問的德國「聯邦處理東德獨裁政權基金會」董事長耶朋曼說，「德國是透過法律與訴訟，追討東德政權黨產，必須避免調查與立法是報復性的」；司法院長許宗力的德國指導教授史塔克來台時也說「德國追討黨產與台灣不同，不能援用」；另一位也來台的德國洪堡大學教授薩布羅夫則表示「東德統一社會黨與台灣國民黨，同少異多，德國與台灣轉型正義的情況也大相逕庭」。
但台灣推動的促轉像德國模式？不像；黨產會的兩年作為像德國模式？也不像。德國模式雖然不同於軟性轉型的南非模式，但轉型正義必須架構於民主法治基礎之上，轉型正義必須在法治國的框架中進行，卻是德國模式不可或缺的條件；但黨產會有這樣做嗎？促轉會會這樣做嗎？
黃煌雄的形容雖然有趣，但到目前為止，台灣的促轉其實應該是南非的想像、德國的假象，如果再加上以政治清查「除垢法」為主體的東歐模式，台灣促轉模式很可能變成四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