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從兆豐案看台灣的無真相社會
．聯合報黑白集．阿Ｑ部長馮世寬
．經濟日報社論．勿輕忽八縣市首長登陸效應
經濟／勿輕忽八縣市首長登陸效應
2016-09-22 03:30 經濟日報 經濟日報社論
藍營、無黨籍八縣市首長，先後會見國台辦主任張志軍與北京市委書記郭金龍（右六），郭金龍提出四個堅持「兩岸和平發展、九二共識、相互扶持與復興中華民族」。 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記者葉建宏／攝影
近日藍營與無黨籍八縣市首長應邀到北京，宣布要在「九二共識」基礎上，爭取大陸民眾到有「九二共識」的八縣市觀光，並推動文化、農業等交流。值此兩岸關係低盪之際，作為東道主的北京，不僅派出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出面接待，國台辦還送出八利多，讓八首長面子、裡子兼具。表面上看來，八縣市登陸引起的喧囂已過，但自此以後出現的「九二共識縣」與「非九二共識縣」，卻可能在台灣內部悄悄點燃分化效應，新政府不能不防。
這次登陸的八縣市，分別是金門、連江、台東、花蓮、新北、苗栗、南投與新竹縣，因八縣市首長開門見山說出新政府絕口不談的「九二共識」，大陸格外「區別對待」，釋出八大利多，包括推動陸企到台灣採購農產品，加強青年、文創與綠能產業等合作，並鼓勵八縣市聯合設計觀光商品，與大陸各地旅遊部門對接。八首長登陸換來八利多，一時間也頗讓520之後冰封的兩岸經貿交流，多了一股小暖流。
暫且不論這股小暖流能換回多少真材實料的商機，但自「九二共識縣」被文字與政治行動標示出來後，其他綠營執政的縣市則被同步標籤為「非九二共識縣」。一個台灣，竟可在「藍綠紅」三方的政治角力下被粗糙地分化，這對台灣而言自非幸事，更可能在日後產生難以治療的後遺症。
第一個後遺症是，既然台灣能壁壘分明地劃出「九二共識縣」與「非九二共識縣」，今後在大陸刻意運作下，「九二共識縣」與「非九二共識縣」的差異可能會愈來愈大。原本同一屋簷下的各縣市，在其心各異後，也可能形成愈來愈難解的內部矛盾。
在前一次民進黨政府執政時期，儘管扁政府試圖在兩岸經貿政策上祭出嚴刑峻法，甚至築起層層防火牆，但最終仍擋不住台商與本土企業前進大陸的浪潮。昔日搶灘的台商，曾造成台灣資金與產業的流失；如今，新政府當家，改換地方政府用腳投票，新政府面對的可能是更為嚴重的統治基礎被掏空。
為今之計，新政府或許會回頭翻翻《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找尋可限縮各縣市政府恣意登陸交流的空間，但此作法卻也容易落入《伊索寓言》裡的「北風困境」，讓旅人更加抓緊外衣，反而不如太陽回以溫暖擁抱，讓旅人自動脫去外衣。因此，解鈴還須繫鈴人，要讓正在形成的「九二共識縣」與「非九二共識縣」之間的那堵高牆倒下，新政府可考慮三個做法。
第一，努力與「九二共識縣」化解歧見，其中自然包括新政府必須尋求某種程度的藍綠和解共生，否則新政府將如一陣強刮的北風，反倒把人給趕走了。一旦後續還有其他的「非九二共識縣」陣前倒戈，將成為新政府不可承受之重。
二是新政府至今模糊的「兩岸維持現狀」之說，到底指涉那些意涵，與前政府有何差異？新政府應想辦法做更多的補充論述，一來或許有機會測試大陸的接受度，二來也可讓國人知悉新政府想法。否則，國人只是看到新政府在兩岸關係裡的「無作為」及不斷切割大陸，甚至也讓原本尚稱平衡的美中台關係，如今過多地向美日傾斜，這是否符合台灣的最佳利益，恐怕也有很大討論空間。
三是新南向政策須能盡快展現成果，讓台灣在中國大陸以外，早日建立一個穩固的經貿發展新腹地。唯有台灣真正分散風險，把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裡時，才不需要對統戰、分化及有沒有「九二共識縣」的差異過度擔憂，由此還能爭取到更多民眾，站在政府這一邊。
聯合／阿Ｑ部長馮世寬
2016-09-22 03:30 聯合報 聯合報黑白集
國防部長馮世寬日前出席立法院外交國防委員會，備詢時對自己就任以來的表現打100分。 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記者林澔一／攝影
馮世寬上任後爭議不斷，最近又因派官兵支援颱風救災，遭質疑將國軍當成掃街工，名列內閣滿意度最底。但馮世寬面對立委質詢，自評「一百分」，自己滿意得不得了。
馮世寬不僅自信滿滿，他還稱上任四個月來，國軍戰力比以前更精進。他最滿意的，則是兩岸能維持和平，官兵都接受他的領導。如此自我感覺良好的部長，恐怕是史上僅見。以柯文哲之驕傲，他上任百日得到一百分的評價，都還是柯媽媽打的分數。馮世寬的自信更勝於柯，阿Ｑ猶有過之。
身為近年最年長的國防部長，馮世寬常說自己愛護官兵有如兒孫，到部隊巡視常要小兵不必起身敬禮，希望大家直接喊其綽號「大鵬」。但是，大鵬部長似乎擔心地位不保，遇事不敢據理力爭，面對地方政府對國軍百般需索，則是百依百順屈從。
上周國軍協助救災，有外派的阿兵哥抱怨部隊忘記送飯，大夥只能吃村長安排的白飯配罐頭。馮世寬被問及此事，卻大談自己巡視救災部隊所見伙食都很好，最後加上一句「枝節不要太計較」。發言之不得體，比爆料的小兵還嚴重。軍方派出官兵救災，理當有維持補給無虞的義務，沒送飯去是嚴重疏失，怎麼可以怪士兵「計較枝節」？
國防部一再聽任地方政府需索，派出士兵免費服務，未來索求只會更多。馮世寬無法替國軍爭取資源與尊嚴，就算天天講「愛兵如子」，自評滿分，也只會被社會當成笑話。
聯合／從兆豐案看台灣的無真相社會
兆豐金董座張兆順。 本報資料照片
兆豐銀遭美方重罰案，經人事洗牌展開調查，結局跌破外界眼鏡。新董座張兆順調查發現，由於紐約分行之「誤繕」，該行與巴拿馬兩分行的交易金額由七十五億被誤報為一一五億美元，憑空多出四十億元；且其中僅三億美元是民間匯款，其餘均為銀行間拆借，不像洗錢。換言之，稍早電視名嘴繪聲繪影的兆豐幫國民黨「洗錢」之說，恐係空穴來風。
但要說兆豐洗錢案完全是一起「烏龍」、一場誤會，對習於陰謀論的台灣人而言，恐怕難以接受。畢竟，兆豐遭到美方重罰是事實，一個月來大家也接受了「洗錢說」之灌頂；如今，突然冒出離奇的「誤繕」情節，許多人都覺得不可置信。於是，民間出現新的陰謀論，認為是張兆順在「編故事」，認為其中必定有其他更不可告人的內幕，甚至可能有綠營人士涉及洗錢。事態發展至此，金融圈反而開始替張兆順擔心，憂心他將困陷兆豐泥淖難以脫身。
張兆順是新政府找來清理兆豐疑雲的人，他的調查結果卻引發更多質疑，顯示此事已難以釐清，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這樣的猜疑循環，在台灣其實並不罕見。當人們習慣用政治動機來論斷事情的是非真假，每剝開一層真相，大家就懷疑底下還有一層未剝開的真相；最後，人們各取所需，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致整個社會無法在共同認知的真相上建立共識。台灣近些年陷於不知往何處去的窘境，人們彼此猜忌，這正是原因之一。
因立場不同而對事物有不同的價值判斷，這是正常現象；但事實真相只有一個，立場再如何分歧，也必須本諸事實立論，這才是就事論事的精神。民主社會應該尊重不同意見，但背離事實及虛偽誇大乃至造假之發言，絕不是值得尊重的異議。更嚴重的是，罔顧事實或純為煽惑群眾的談話，只會消耗無數社會能量，卻絲毫無助推動社會寸進。以兆豐案為例，人們耗費了一個月的時間口誅筆伐，沸沸揚揚，最後真相掀開，竟說是烏龍一場；那麼，一個月來，人們到底在窮忙什麼？
回到事件本身，兆豐可能「誤繕」了交易金額，但要將此事以「烏龍」作結，顯不符比例原則。原因是：一，這不足以解釋兆豐遭紐約州金融服務署重罰五十七億元之原由；二，兆豐以和美方簽有「保密條款」而無法公開說明，顯難言之成理，隱瞞真相才是傷害社會信任的最大禍因；三，此事究竟是兆豐高層顢頇或法遵、外部顧問失職，依然真相未明；四，「誤繕」如何發生，誰該負責，也必須清楚交代。
兆豐是歷史悠久的老店，發生如此嚴重的法律遵循之失誤，已不可原諒；若因手民「誤繕」致發生四十億元落差的誤報，這是更令人駭異的疏失，發條鬆脫嚴重。這些疏誤究竟在什麼脈絡下發生，張兆順必須坦白公開，才足以取信社會大眾，證明管理上的漏洞有糾正和彌補的可能。
進一步看，這些不可思議的疏失，也說明了台灣金融機構體質和生態的落後。事實上，從百尺竿頭收購樂陞案的惡意違約一例，同樣暴露了台灣相關法制的不健全，任由外資豺狼在股市橫行，政府卻無計可施。包括負責委託收購案的中信銀行和中信證券，對於承接的委託客戶未能進行有效的財務評估，這不只是個別金融機構失責，而是我國金融體制落後所致。多少投資人在此案慘賠，但金管會僅開罰數百萬了事，這才是落後國家的徵兆。
局部的真相不是真相，張兆順或林全內閣千萬別以為只要稍揭布幕一角，民眾就會滿足，更不能以為隨便殺幾隻雞即能儆猴。更重要的是，民眾要設法走出「無真相社會」的迷霧，別再任意讓譁眾取寵的名嘴牽著鼻子走。靠傳聞和謠言吃飯的人，最不希望看到真相，這從兆豐事件，即已一目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