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7日 星期四

聯合/打死的不能不算數

.聯合報社論..從人才危機到評點枝節:嘆台灣的官僚惰性
.聯合報黑白集.打死的不能不算數
.經濟日報社論.跳脫恐中情結 為產業謀福利






聯合/打死的不能不算數


2015-12-17 01:30 聯合報 聯合報黑白集


中國歷史有兩大憾事。一、中共一九四九年建政,掩蓋了辛亥革命、民國肇造的史詩。二、中國內戰,掩蓋了八年抗日戰爭的史詩。
由於中國已無皇朝更替,辛亥革命與八年抗戰皆不是前朝舊事,而是未來中國的永恆根源。不說清楚辛亥革命和八年抗戰,這是中國人對中國的永遠虧欠。
紀錄片《冲天》正在上演,描述抗日戰爭空軍的浴血故事。筧橋空軍官校精神堡壘的鐫字是「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集會標語是「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出完戰鬥任務,落地,飛行員就站在飛機邊,等待加油掛彈,然後再跳上飛機馳赴目標,一天要起飛三、四趟,能否平安回航,則聽天由命,飛官們說:「那真是不打死不算數啊!」
這部片子,就是記錄這個「不打死不算數」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在正常的國家民族,皆應留下即時的紀錄,讓殉國者留下身影,讓後世表達追思。但是,兩岸離亂淹沒了史實,錯失了時機,如今距當時已逾七十餘年,才有了《冲天》這部紀錄片,倖存的三兩位飛官皆已九十多歲或逾百歲,斷簡殘篇,人物凋零。後人如何對得起那些英烈,難道打死了還不算數?
兩岸要弄清「中國」的定義,要理順兩岸關係,首先要釐清這些歷史紀錄。由於一九四九年中共建政,貶抑了辛亥革命國民革命的遺產,又因中國內戰,扭曲了八年抗戰的史實。然而,扭曲了民國資產與八年抗戰的中國,不是真正的中國,更不是完整的中國。這或許才是兩岸今日僵局的關鍵。
兩岸不是說要「共享史料/同修史書」嗎?看《冲天》,打死的不能不算數,此片何時能在大陸上演?

經濟/跳脫恐中情結 為產業謀福利


2015-12-17 01:30 經濟日報 經濟日報社論


立法院近日將形成主決議,大致內容有二,一是禁止政府在現階段開放陸資參股台灣IC設計業;二是嚴審大陸紫光集團有意參股我三家封測業者申請案,在向立法院報告前,不得擅自許可。這是繼2009年,立法院禁止國發基金注資台灣創新記憶體公司(TIMC)以來,再次對高科技產業政策下達禁止令。
立院當年反對政府注資DRAM產業,造成台日聯盟夢碎。其理由是,不少立委認為,政府投資DRAM產業已高達8,000多億元,但DRAM產業卻仍虧損連連,若國發基金還要投擲81億元,無疑是製造另一個錢坑。而這一回,立院將針對IC設計與封測產業形成的主決議,則是出於「大陸紫光不單純」的認知。
依照過往行政與立法部門的互動經驗,行政院一向尊重且遵守國會的主決議。一旦立法院通過了,至少在毛內閣任內,都不會再碰觸任何與開放陸資參股IC設計業有關的研議案,此外,政府未來准駁陸資參股我封測業者,也必然會先聽聽立法院的意見。
依照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蔡英文的說法,大陸紫光集團背後有中國政府的資金與影響力,它進入台灣不僅是對個別公司取得控制權,更將在產業上下游取得控制關鍵力量,對台灣產業威脅非常大,在疑慮未釐清前,沒有開放空間。之前先一步表達反對立場的國民黨總統候選人朱立倫也說,堅決反對開放陸資參股IC設計業,因為此舉將牽涉我國全球布局與市場競爭力。
蔡英文的說法,無疑是把紫光來台投資行為,等同於有可能危害台灣的半導體產業,甚至是國家安全。果真如此,何以先前一些大型IC設計業者,要積極遊說政府開放陸資參股,而矽品、力成與南茂等封測業者,又怎會輕易接受產業破壞者的危險入股邀請呢?
這當中可能的解釋,要嘛是蔡英文多慮了,要嘛就是業者心中只有私益,沒有整體產業或國家利益。又或者,蔡英文轉動的其實是隱含「中資、中國絕非善類」的政治邏輯,投射在市場上,就必須避而遠之;但是業者從利益聚合角度出發,認為即便是中資、中國絕非善類,但仍可「與狼共舞」。
在前總統李登輝與陳水扁時代,當權者都曾試圖要以政治邏輯扭轉經濟邏輯,例如,李前總統曾在兩岸經貿策略上,提出要「戒急用忍」,陳前總統則先後祭出「積極開放,有效管理」與「積極管理,有效開放」原則,目標都是希望放緩台灣上市櫃公司與資金前進大陸的步調,但最終不免生成「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的企業轉往新加坡、香港上市,有企業家乾脆變成新加坡人,還有不少企業迂迴透過第三地轉投資大陸,目的都是無法抗拒大陸市場的吸引力。
殷鑑不遠,如今的當權者,不論是立法院諸公或是未來的政府繼承者,都要牢牢記住,即便全面封鎖陸資來台,也擋不住有利可圖的企業,想出其他變通之道,形成官民大鬥法,屆時,這一張張當權者的禁止令,也終將成為虛有其表的紙老虎。面對中國崛起的大趨勢,如何迎接挑戰,取得台灣及產業最大利益,才是上策,一味禁止絕不是好辦法。
有人說,立法院當年阻止國發基金注資TIMC,有效避免政府財政大失血,但是其代價,卻也讓台灣DRAM產業發展,持續落後韓國大廠,至今表現平庸。此刻正值紅色供應鏈洶湧而來,台灣的最佳應對之道,並不是關起門來自保,而是應當評估自我優勢何在,積極藉由損害控制(如避免專利、人才被挖角),甚至是恐怖平衡(如考慮政府基金出資取得董監事席次),創造比現在更好的產業發展前景。國家安全,從來不是靠語言文字來維護;而是靠積極的策略與繁榮的經濟來鞏固。

聯合/從人才危機到評點枝節:嘆台灣的官僚惰性


2015-12-17 01:30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


勞動部最近提出外籍人才的「評點制」,取代政府原行之多年的門檻制,希留住優秀人才。舉例來說,原本外籍白領工作者必須大學畢業、工作滿兩年、薪資達四萬七千九百七十一元,方能在台工作。依新制,只要評點累積到六十點,即可工作,不必再適用學歷、年資、薪資等門檻。勞動部認為這是:攬才、留才「大鬆綁」,儼然當做延攬外籍人士的重大突破。但仔細研究其內容,再探索此案之前因後果,卻讓人感到失望與無奈。
台灣人才問題的嚴重性,早在十幾年前就有人提出過。如果要找一個近年的事件切分,要以二○一一年中央研究院提出的《人才宣言》最受矚目。這項報告剴切陳述台灣人才赤字,以及「高(學歷)出低(學歷)進」的長期不利影響,獲得包括本報在內多家媒體的支持。在《人才宣言》發表後,總統府極為重視,交付行政院處理,行政院將之下交給「人才會報」負責。該會報召集人為經建會主委,受命時,人才會報已經兩年未曾開會。經此府轉院、院轉會的官僚行政折騰,已然模糊了問題意識的圖像,也喪失了對人才危機急迫性的理解。
四年半前討論人才危機的核心概念,主要集中在台灣的經濟成長與產業發展。觀其內容,主要包括:當前「公教合軌」不利延攬外籍科技人才、保險退輔與其他權益保障對外籍人士不利、我國大學過多但技職體系崩解之危機、近十年人才流出在專業與學歷上的失衡、社會因民粹風氣而對高薪者的眼紅、國內對外籍人士迎拒觀念的釐清、少子化下高等教育學生人數之失衡,以及外籍工作者四萬七千元起薪之不合理,在在都有國家經濟戰略的概念串連。至於薪資年資門檻,顯然只是諸多不合理項目之一。結果,由於一連串的扭曲與輾轉,四年之後出現這樣一份「評點取代薪資門檻」的政策進度,既失時效、亦失焦點,怎不令人慨嘆!
當年經建會「人才會報」處理人才議題不夠積極已如前述,二○一三年,前閣揆江宜樺意圖扭轉,遂將人才會報提升至政院層級,由院長親自主持。但是,當時受命檢討薪資門檻的勞動部門卻磋跎拖延,未做積極處理。幾次會議進度牛步,改革的動能遂漸冷卻。
行政院人才會報一共開了四次會,一次比一次焦點渙散。原本要解決已極迫切的人才議題的出發點,退化成一個平庸的制式會議,討論的是諸如「人才培育白皮書」、「產業人才職能基準」等完全無感的官僚作文。二○一五年初,毛院長又將人才會報改制為「人口及人才政策會報」,再度將其降級,改由副院長主持。就這樣,原本院長親自主持以期意志貫徹、問題解決,終變成副院長主持的行禮如儀。原本「吸引人才」的大目標,遂變成外籍人士「計薪或計點」門檻的枝節討論。
即使聚焦於取代定薪門檻的評點新制,勞動部公布的辦法也是缺乏實效的虛招。對於外籍白領人士或在台留學生而言,即使念到博士學位,也只能拿到二十點;五年工作經驗,僅僅十點;接受專業訓練九百小時,方才十點。如此,要達到六十點的門檻,何其困難?因此,絕大多數外籍人才還是要適用四萬七千元門檻之限制。
簡言之,計點制在精神上、概念上完全沒有「吸引」外籍專業人士加入之效,當然更無協助台灣發展創新經濟的用心,仍然是用諸多框架,變相阻絕外籍人才。此外,計點法也未針對在最可能留台工作的外籍大學或研究所畢業生作出任何設想。整體而言,「計點制」缺乏延攬外籍人士的思維縱深,並不值得張揚。
四年前《人才宣言》喚起各界對於人才危機的討論,也揭示了一個產業與經濟發展的「危機」,建議政府要積極面對、迅速解決。但是後來的演變,卻是將危機拖延終至麻痺、將問題切割再予縮減,終於提出一個不痛不癢的「評點案」以為交差。唯一不變的,是那個莫名其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四萬七千九百七十一元的魔術數字,絕對不會修改!

聯合筆記/青峰與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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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筆記/青峰與餐桌


2015-12-17 01:30 聯合報 梁玉芳


「喂 請問你們有賣電視上廣告的那種『好好吃飯桌』嗎?」
「喔,對不起,那只是廣告上的創意喔。」
「啊,你是說沒有真的這種桌子!」
雖然明知道,IKEA新廣告中那個「要大家把手機交出來,放置桌上電爐,好增強火鍋熱力,手機愈多,熱力愈強」的神奇餐桌,現實中「應該」不可能存在——不然靠手機熱力,就可以燙熟肉片,揣在褲袋裡豈不危險?
但是,科技日新月異,誰知道啊?十年前這世界上還不存在iPhone哩。為了盡到媒體「查證」之基本責任,還是撥了個電話確認。據說還真有些詢貨者。
當然,這張餐桌只存在廣告裡。文案說的「你必須放下手機,才能讓火鍋滾熟,放下的手機越多,你也能跟親友變得更熟!」委婉責備現代人連吃飯都放不下手機,迷戀科技產品讓人際熱情不再。這桌子只是個「反串」商品。
心下不免有一絲惘然——好可惜,現代人多麼需要這張桌子!如果我們還相信,藉著食物交換心意,是人類最基本的社交方式,我們還懷念情感在觥籌交錯間流動的老派交誼,那可真的要好好想想,手機與餐桌之間的關係了。
回想一下:上次聚餐時,你沒拿出手機划它兩下,是什麼時候?很可能不記得了,因為我們不曾與手機須臾分離開。有人早已練就手機用餐技能,一手回訊息,一手還進攻握壽司,兩手都不閒著!
這樣的親密關係,幾乎可以借用孔老夫子的話形容:「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只要把「仁」換成「手機」,也就差不離了。
美國的統計,三分之一的智慧型手機使用者,會帶著手機上餐桌,台灣應不遑多讓。食物上桌,先別趁熱吃,拿出手機拍美食照上傳,像是怕日後忘了吃過這道菜似的。這已是聚餐的「新常態」。有回還遇上極為貼心的業者在大夥拍得盡興後,提供回鍋加熱服務!這樣的熱忱,豈是外國大牌廚師的禁拍令可以比擬?
即使如此,還是收起手機吧。許多研究都已證實,人與手機的親密關係,正傷害人與人的關係,這終將使個人更孤立。也有研究指出,光是「拿出手機放在餐桌上」這個動作,都對人際減分。
用餐之間時不時確認一下臉書新動態、收發其實也沒很重要的訊息,只是告訴與你同桌的人:哈,螢幕那端還有一群比你們更值得我記掛的人!
或許,我們真需要一張「好好吃飯桌」,人人繳出手機,讓我們的心回到食物,回到身邊同伴,注意到他們眼睛閃過的光芒、嘴角的微笑。好好吃飯、好好交談、好好在一起。
就像樂團「蘇打綠」青峰日前要求粉絲的:放下手機放下平板,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你卻只盯著發光的小螢幕?
其實,那裡並沒有另一個更值得的世界。

李清志/總統的摩托車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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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志/總統的摩托車日記


2015-12-17 01:31 聯合報 李清志(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副教授


我每年都要放電影「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給大一同學看,讓他們去思考什麼是「旅行的意義」?旅行的意義不在於吃了什麼東西,旅行的意義不在於去了那些地方,我喜歡英倫才子艾倫狄波頓對於「旅行意義」的解答,他說:「重要的不是你去了那裡!重要的是,你去了那裡對你有什麼意義!」
電影「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敘述古巴革命英雄切格瓦拉的心路歷程,他原本生活在南美的上流社會家庭,就讀大學的醫學院,若人生沒有意外,他理所當然會在醫學院畢業後成為受人尊敬的醫生,躋身上流社會,繼續過著無憂幸福的人生。
但是切格瓦拉在醫學院最後一年,與好友共騎一部摩托車,計畫走完南美洲,沿途他們接觸了許多不同的人事物,看到許多不同階層民眾的生活實況;他們的摩托車掛了,就徒步旅行,或是搭船搭便車,最後進到痲瘋病收容所實習,真切體會人民的痛苦與難處。
最後,切格瓦拉告訴他的好友,他不回去當醫生了!因為經過這趟摩托車之旅,他改變了!他看見社會上有太多的不公,需要改變。旅行最重要的意義,不是去了什麼名勝古蹟,不是看見了什麼壯麗奇景,而是旅行者自己內心的改變。
旅行在人生中,特別是對廿歲之前年輕人而言,有其極為重要的地位,因為這個階段的年輕人,必須脫離飽受呵護的家庭,獨自去面對世界,去觀察世界,並且去體驗這個世界,好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的需要與現實,幫助他去決定自己一生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才是最有價值的。
過去台灣的年輕人並沒有被鼓勵去旅行,去看世界!只是一味地被催逼著去念書、去考試,考上明星高中,接下來就要考上明星大學,然後出國念書或研究所,最後拿到博士學位結婚生子,看似人生順利,許多人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真正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這些年來,我們國家的領導人就是如此,他們從小就讀明星高中,考上明星大學,然後出國就讀明星大學研究所,他們升學十分順利,也是師長眼中的乖乖牌,從未有機會去流浪或旅行,人生沒有岔路,也沒有停留或思考的空間,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實生活,也不了解民眾的疾苦,生命中只知道跟同學爭競分數,為自己立功立名,爭逐大位。
選舉前裝模作樣的「Long Stay」,充其量只是「來去鄉下住一晚」,並不能真正了解世界、了解民眾,難怪坐上大位之後,只知道自己的歷史定位,只知道為政黨利益鋪陳,從來不能真正苦民所苦,為民謀利。
其實每個當總統的人都應該有「摩托車日記」的經驗。我常常想,如果當年他們升學不是那麼順利,或是當年他們曾經被當掉,受到挫折難過而出去流浪;或是曾經進行過一次乖乖牌學生不會去的摩托車旅行與壯遊,或許他們今天就可以對人民多一點體恤,可以真正知道如何去幫助苦難中的民眾。
每年重新播放「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這部電影給同學看,除了讓他們提早思考「旅行的意義」之外,也希望他們在廿歲的年紀可以去流浪或壯遊,真實地去體會這個世界。因為我相信這些學生當中,或許有人將來會成為我們國家的領導人,那麼他們會因為擁有「摩托車日記」般的經驗,而可以成為一個不一樣的總統,一個真正懂得體恤民眾的總統。(作者為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