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經濟/師法瑞典 提高資源運用效率

.聯合報社論..當許宗力說蔡英文有違憲之虞
.聯合報黑白集.和平政綱的一個標點
.經濟日報社論.師法瑞典 提高資源運用效率







經濟/師法瑞典 提高資源運用效率


2016-10-15 02:20經濟日報  經濟日報社論

正當全球為復甦動能薄弱的經濟找尋力道,以及多國致力以智慧生產打造製造業大國的全球趨勢下,近日瑞典執政黨社會民主黨與綠黨聯盟向國會提案,針對舊物品的修繕給予減稅,以提高人民重複使用的經濟誘因,致力於從消費主義入手來減少碳排放量。
在全球凱因斯主義當道、刺激需求政策不絕的各國政府來看,瑞典的資源配置政策真的十分突兀—產品重複使用當會減少購置新產品,不利於刺激生產與經濟成長,會使經濟復甦動能更形薄弱。
但究竟孰是孰非?答案可能在最基本的經濟學原理中。經濟學開宗明義指出,經濟問題的解決在於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來盡可能滿足人們無窮的慾望。這樣的原理在近代已被扭曲為「盡可能生產來滿足人們慾望」,也反映在GDP與經濟成長率的追逐上。
以台灣來說,從舊政府到新政府,為了追求經濟成長,近年來有一種說法或共識,即是台灣經濟應由「效率驅動」轉變為「創新驅動」的成長模式。這樣的說法隱含了二者是互斥、具替代性的。事實上,這兩者非但不互斥,還必須相輔相成。會有這種說法,是汙名化了「效率」二字 — 將過度追求成本降低(cost down)名之為「效率驅動」。
以經濟學的生產可能線來說,追求效率是希望資源能有效運用以達到線上的生產組合,追求創新則是希望生產可能線可以外擴。生產可能線能否因創新而外擴,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而努力追求效率以達生產可能線則是政府應隨時維持的目標。不追求效率而只想追求創新,是本末倒置的作法;資源未能有效率地應用而想達到創新的目標,則更是緣木求魚。
台灣追求經濟成長最重要的動能向來在於GDP組成中的出口項目,這是由於過去經驗中,相對於內需消費與投資或是政府支出,出口成長是最容易做到的,也因此極力將有限資源投入出口品的生產,這樣的資源運用與配置是否最適當,其實有很大的討論空間。
在創新不足、生產可能線難以外擴,資源運用又已達「五缺」境地的前提下,若將資源多用於生產出口品,當然會排擠內需品的生產。但我們往往只看到出口對GDP的貢獻,卻忘了出口對內需消費與投資的排擠,即便我們僅注重GDP的成長,這一增一減之間是否划算,仍待精算。在學理上,並沒有出口愈多必然愈好的邏輯,若為了出口數字硬要出口不具比較利益的產品,當然是一種沒有效率的資源運用扭曲。更有甚者,若為了出口硬要維持低薪、低成本的環境,再說國內消費能力不足而必須依賴出口,則只會更加深資源運用的扭曲。當資源多用於出口,而出口成長卻無法提高人們的滿足程度或實質薪資,這樣的資源運用當然是沒有效率的。
出口並非罪惡,然而,如何有效配置資源才是根本。當政府希望以「五加二」創新研發計畫來做為新的經濟成長動能,不能忘記資源必須效率運用的前提。
Uber興起、陸客不來導致司機失業,金融科技興起導致銀行員失業,但同時公車客運卻也鬧司機荒、長期照護鬧看護荒,這些相對於創新研發計畫看似小事的事情,卻正考驗政府引導資源有效配置的能力。
發展「五加二」計畫勢必需要投入勞動、土地、水、電、人才,但舊有產業已在抗議這些要素的「五缺」問題。負責任的政府不但不應敷衍產業需求,更應清楚說明有限資源應如何由沒有效率的產業或企業移轉出來,以便做最有效的運用,因為雨露均霑是不可能的。
其實,當瑞典政府藉由減稅刺激修繕市場時,非僅考慮神聖的減碳目標,也希望帶動新的家庭修繕服務產業,因為湧入的新移民們需要這種勞動密集度高的工作,以便進入當地勞動力市場。瑞典這種即時、彈性、勇敢的產業與資源配置政策,正是台灣最為不足而足堪借鏡的。

聯合/和平政綱的一個標點


2016-10-15 02:20聯合報  聯合報黑白集

國民黨新政綱因「一中各表/一中同表」而生爭議,全文有一個標點的出入,也頗有蹊蹺。洪習會前,要把問題想清楚。
這段定版的文字說:在中華民國憲法基礎上,深化九二共識。積極探討以和平協議結束敵對狀態的可能性,扮演兩岸和平制度化角色……。
請注意,在「深化九二共識。積極探討……」兩句之間,是一個句點。但稍早發布預告稿時,卻有版本寫著「深化九二共識,積極探討以和平協議結束敵對狀態的可能性」,兩句間則是個逗點,而非句點。
不同的標點,可有不同的解讀。逗點版的文意,應是指「用深化九二共識,來探究和平協議的可能性」;此處,九二共識與和平協議可有連結。但句點版則可解讀為,「深化九二共識」與「積極探討和平協議」可能是兩回事;二者未必有連結。一個標點之差,意涵相去甚遠。
不同的標點,使爭議更複雜。首先,是否以深化九二共識來探討和平協議?二者間究竟是句點或逗點?其次,所謂深化九二共識,是先持守一中各表來談和平協議?或先放棄一中各表再談和平協議?
九二共識有無「一中各表」,茲事體大。國民黨若主張「和平政綱作為九二共識外的另一個選擇」,似乎意謂連九二共識都可以不要了,遑論「一中各表」。但在面對爭議時,國民黨又稱,「一中各表根本沒有刪,還在」。
這樣的自我矛盾,似也顯現在一個標點的出入之中。

聯合/當許宗力說蔡英文有違憲之虞


2016-10-15 02:20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

司法院院長被提名人許宗力。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記者林澔一/攝影

許宗力是蔡英文總統提名的「大法官」暨「司法院長」人選,他在立法院接受資格審查時,被詢及蔡英文召開「執政決策協調會議」是否違反憲法,一時語塞。然後,他才謹慎地答稱:這個會議是否應繼續召開,「確實值得考慮」。
作為蔡英文倚重的司法改革旗手,許宗力認為「決策協調會」有踩到憲政紅線之虞,說明他能持守法律人明辨是非的底線,沒有被司法權位的誘惑沖昏頭。但他的直言不諱,也是對蔡英文的一記當頭棒喝:蔡英文若不接受許宗力和輿論之勸諫,停止召開「決策協調會」,那麼,她將有可能變成擅權、獨裁的總統。或者,她可以選擇換掉許宗力,找一個更「聽話」的人擔任司法院長,以免芒刺在背;但如此一來,她還能進行什麼司法改革?
「決策協調會」的正當性之所以備受質疑,原因有幾:第一,參與成員駁雜,包括了總統、閣揆、民進黨立院黨團、地方首長、民進黨智庫及秘書長等,明顯黨政不分;它是總統府的「外掛」決策單位,功能卻凌駕了既有憲政架構。第二,會中議題皆由總統定調拍板,作成結論,形同矮化林全的行政首長角色。第三,召開此會目的是為了強化執政團隊效能,但總統採取強勢的「一條鞭」指揮,卻也造成立法院對行政院監督角色的喪失,執政黨團只能唯命是從。
上述質疑,並非杞人憂天。蔡英文上台後,為了避免重蹈陳水扁的覆轍,在用人上採取「去政黨化」原則,延攬非傳統綠營人士入閣。這原本立意良好,但由於內閣成員素質參差,表現未盡如人意,衍生許多政策爭議及意外紛擾,影響政府施政效能。於是,蔡英文必須不斷在黨、政之間扮演穿梭協調的角色,搭建層層平台,甚至為了挽救執政形象,而親自插手大大小小的事務。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也就不斷出現蔡英文撈過界干預內閣、部會、乃至地方事務的現象,「執政決策協調會議」則是集其大成,讓外界看到蔡英文大權獨攬的局面。
對於這項「違憲」指摘,總統府發言人辯稱,憲法明訂總統可以協調「院際爭議」,蔡總統主持協調會議,並無違憲之處。這樣的說法,若非狡辯,便是刻意扭曲憲法意旨。憲法四十四條規定,總統對院與院間之爭執「得召集有關各院院長會商解決之」,這指的是院際間涉及體制權責或法令認定的高度爭議難以解決時,才由總統出面協調;這與總統每周定期召集各院黨政人士作政策指示,絕對不能相提並論。何況,憲法明定總統插手院際協商,要邀相關各院院長會商,而不像目前「決策協調會」的成員紛亂,立法院的出席代表是民進黨黨鞭,而非立法院長。這種便宜行事的作法,如果不是違憲,什麼才叫違憲?
蔡英文總統懷抱著執政理想上台,也有意願推動許多艱難的改革,這或許是事實。然而,改革不是一味恃權蠻幹,執政理想也不是空有滿腔熱血即能水到渠成。若國家元首連基本的憲政框架都不遵守,不時踰越體制行走在權力的捷徑上,這將把國家帶向何方?
最明顯的例子是,蔡英文上任後,在總統府和行政院皆增設了不少「外掛」組織,包括總統府下設南向辦公室、年金改革委員會、司法改革國是會議,以及設在行政院下的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等;不僅疊床架屋,干擾既有政府體系運作,更導致總統趁機擴權。其中,司改會議被前司法院副院長蘇永欽指為侵犯司法權,黨產會則更有濫權強徵民間私產之嫌;若再加上「執政決策協調會議」的違憲之爭,蔡英文能不「憂讒畏譏」嗎?
決策協調會議開了兩次,製造的問題其實比解決的多。蔡英文應聽許宗力及各界之建言,別再踐踏憲政紅線了!

聯合筆記/蔡英文的兩個「用心」

.聽,巴布狄倫「在風中飄蕩」
.憑弔理想主義還活著的年代
.博弈公投/政府反博弈 馬祖情何以堪
.博弈公投/失業率最低 澎湖何必一「博」
.聯合筆記/蔡英文的兩個「用心」
.大學本該「為未來而教」
.老師們 為教育教到65歲吧
.每年一萬五助貧 吊胃口十八年







聯合筆記/蔡英文的兩個「用心」


2016-10-15 02:07聯合報  劉秀珍

一名大陸地方官員日前來台,在飯店附近藥妝連鎖店轉了一圈,發現店裡只有他一個客人,便與店長聊了起來。店長問他,「你們大陸人怎麼都不來了?那些擺在入口處的精選品項,都是替你們準備的呀!」
這位官員好像在說在外地的旅行見聞,近來陸客人數下跌影響台灣零售業績,他總算親眼目睹,覺得也是個收穫。他不諱言,訪台陸客多是具採購力的退休族群,對政府政策最在意。蔡英文總統雙十國慶演說,仍未說出兩岸的「通關密碼」。
這篇演說,有關兩岸關係論述就如變色光盤,有人相信它向對岸釋出善意,也有人認為這又是「英式」空談組合。如果再將之前一周蔡總統密集接受外媒訪問,與五二○就職演說串起來看,充滿匠心。
一個「用心」是,就職演說與國慶文告,從文稿的議題順序、結構與使用字眼,有高度一致性,也是蔡向對岸表達善意的表現。這兩篇都從年輕人的話題開頭,到經濟轉型、區域和全球發展,最後才談兩岸關係。
蔡在公開場合談話的用字譴詞,用心極為明顯。正如蔡總統所說,為了「一致性、可預測、且可持續的兩岸關係」,她的「每一句話都未曾改變」。其中,「包括中華民國憲法、兩岸條例以及其他相關法律、尊重一九九二年兩岸兩會會談的歷史事實等關鍵詞,甚至還加碼說了一句「呼籲中國大陸當局,正視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
不過,如與華爾街日報、讀賣新聞專訪對照,國慶演說中所說的承諾不變、善意不變、不在壓力下屈服、不走回對抗老路的「四不」說法,在外媒訪問中有大篇幅陳述;加上蔡不久前才給民進黨黨員的信,強調要「力抗中國」,不難發現這是蔡在演說布局的另一個「用心」。
因為在面對內、外壓力下,展現兩面操作手法,既可釋放「抗壓說」,消弭內部雜音,又能重述「維持現狀」說,讓她與大陸間關係不致緊繃。
國慶演說後,據聞民進黨人士透過管道與對岸連繫,希望確認對岸是否已看到蔡有關兩岸關係論述的「進步」?但研究對台學者不諱言,「內容的確是有進步,但僅是保持了語言彈性,立場顯然不變」。
這意味蔡仍須答覆兩岸關係核心問題,或許國慶演說表現某種彈性語法,為她爭取延後答題時間,但確定的是,大陸對台將會擴大施壓力道,且「工具多得很」。
包括外交關係、兩岸往來等,都是大陸可施壓場域。相較過去,台灣賴以因應的實力已今非昔比,還有多少以拖待變空間?難道答案在風中?

聽,巴布狄倫「在風中飄蕩」


2016-10-15 02:07聯合報  邵玉銘/華視董事長(台北市)

得知巴布狄倫得諾貝爾文學獎,讓我回想一九六○年代留美的時光。他的「在風中飄蕩」(Blowing in the wind)震撼了當年關心美國命運與越戰的人心。
大家的問題是,美國為什麼要打越戰?當時美國投下的炸彈總數超過二次世界大戰投彈的總數。我那時在美國留學,酒餘飯後,都聽到這首歌曲,他的歌曲其中兩段如下:
「一個人要壓過多少的道路,你才會說他是個大人?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海洋,才能在沙上安眠?是的,砲彈要炸飛過多少次,它們才能被永遠禁止?答案,我的朋友,飄蕩在風中,答案飄蕩在風中。
一個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看到天空?是的,一個人要有多少雙耳朵,才能聽到別人在哭喊?是的,要多少人死亡,他才知道死屍的數目?答案,我的朋友,飄蕩在風中,答案飄蕩在風中。」
越戰的結果,是美軍陣亡五萬八千人,南北越人民陣亡數百萬人。當時大家追問的問題是,反共一定需要這麼慘烈的代價嗎?
在一九六○年代,美國同時還進行兩項革命。一是民權運動。經過三百多年來對黑人的歧視,一九六三年,馬丁.路德.金恩牧師「我有一個夢想」的著名演講,他最終的一句話是:「我們黑人終於自由了! 」
另外一個社會運動是反主流文化運動。他們認為資本主義只顧追求利潤,違反人性自由,認為是時代的悲劇,他們要人類回歸自然,過一個自由的生活。其中以嬉皮文化為代表,他們的一個口號是「要做愛而不要作戰」,「貞潔是給自己的懲罰」。總之,一九六○年代是美國的第二次獨立革命,他們挑戰並質疑美國這個國家生存的意義和未來的走向。
筆者面對這樣動盪的美國以及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血腥鬥爭,是經過了一個心神徹底洗滌的革命過程。
巴布狄倫得諾貝爾文學獎,使我重新想起那個追尋良心、面對殘酷現實及尋求未來的年代。個人一生專攻美國現代史,覺得一九六○年代是美國現代史上最令人懷念而振奮的年代。
今天我國正值一個所謂政權輪替、轉型正義時刻。國家現況的因應之道,兩岸關係何去何從,國家的未來如何規畫?恐怕不是政黨政治藍綠對立所能解決。全體國人必須以最謙卑的心,最深刻的檢討來研究如何解決我們目前的困境。
巴布狄倫的歌曲之所以讓人顫抖流淚,因為他直搗美國生存的意義,族群的對立以及美國如何走向未來。個人希望在垂老之年一掬寸心,祈求國人讓一個重視自由、民主、人權的中華民國,能有一個未來。

憑弔理想主義還活著的年代


2016-10-15 02:07聯合報  胡又天/作家、歌詞研究者(台北市)


文壇已被網路海量資訊與多媒體娛樂沖刷得稀薄已極,總算還有個諾貝爾文學獎,它如今最大的意義與價值,當在「燒冷灶」,把幾個在國際大眾間沒什麼名的作家給捧一下。
但這一屆不是燒冷灶,他們跨界把獎給了狄倫這個早有令譽的歌手。這代表什麼呢?我覺得這是肯定,也是憑弔那個理想主義還活著的年代。那時候,歌手和樂迷,有很多人深信不疑,搖滾可以改變世界。
在美國是狄倫,後在台灣有羅大佑,在中國大陸有崔健,無論你覺得他們的作品怎麼樣,他們確實帶起風潮,向世人展示了音樂結合現代媒體科技所能引發的政治動能。誰不想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呢?他們讓我們感到彷彿真的可以有,這便是一種信仰。
直到冷戰結束,左翼神話破滅,理想主義破產,講究破除各種執見的後現代思想代興,人們逐漸看透了,所謂抗議歌手、搖滾夢想,無論他是真誠地在傳道作樂,或者只是標榜這些來賺錢,都不會有什麼太了不起的神力。
文學的極限是真實,信仰也是。現實證明音樂並不那麼萬能,音樂可以向我們提出無限的可能,但當你要把「可能」落實到現實世界、地方政治,就完蛋了。所以狄倫也是精明、洞明,他早就沒把自己當什麼意見領袖去搞組織、選議員,他就是堅持做自己的音樂,不理會別人的喜好與反應。
狄倫因而保有了作為一個人的自由,他沒有被困在神格裡。我們創作者與知識分子渴望的改變世界的音樂能量呢?搖滾樂中的理想與夢想,你如果不想把它落實,它就是假的;你如果真想把它落實,它就會落空。能夠落實、已經落實的,都會被嫌不夠,你自己也必須要嫌不夠,不然你就不再算是真搖滾了。
這樣演到後來,搖滾就必須也只能一面上升為神話,一面下降到市儈;在中間的音樂人,就必須要和總想拿這個來搞政治的知識分子決裂,然後世界上最會寫文章的那一票人,也就不會再青睞搖滾樂。
老樂迷和這個諾貝爾文學獎,懷念的是那個還充滿著可能性與不確定的年代。它不會再回來了,而摧毀那種想像的並不是某個邪惡勢力,而是每個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人。
至此,我們倒還真可以從現在的巴布狄倫,沒有被這個文學獎包括在內的巴布狄倫得到一點啟示。

舒國治/Bob Dylan獲諾貝爾文學獎有感

.舒國治/Bob Dylan獲諾貝爾文學獎有感
.劉克襄/小熊隊二壘手
.王正方/現代董狐在日本?
.葉銀華/經濟露出曙光了?
.馬凱/脫中之台,可比脫歐之英?
.林中斌/顛覆傳統的美國大選
.王健壯/凱達格蘭大道上的愛麗榭宮







舒國治/Bob Dylan獲諾貝爾文學獎有感


2016-10-15 01:12聯合報  舒國治

突接報社電話,謂歌手Bob Dylan剛獲諾貝爾文學獎。囑我寫一文,談談感應。
Dylan以七十五歲高齡,一個方方正正、嚴嚴肅肅的文學獎項,竟會頒給一個大夥素日只視為「偉大的歌手」的他,這突來訊息與此等出人意表的決定,乍聞之下教人怎不驚訝萬分?
然再一沉吟,哇,好啊,太對了呀!
七十五歲高齡,可謂眾望所歸,更是實至名歸。然Dylan成名極早;五十年前已是歌曲與詩名舉世深矚。甚可說,他的成就與他廣受人聆聽不已,頻頻提及又頻頻播放之名曲,概在他自出道的十五年間(一九六一─七六)便已卓然底定。他當時已儼然是「活著的傳奇」矣。名曲如Blowing in the wind、Like a Rolling Stone 、Mr. Tambourine Man、Don't Think Twice,It's all Right、Just like a Woman、A Hard Rain's A-Gonna Fall、Knocking on Heaven's Door、All along the Watchtower等,被眾歌手傳唱不朽,全在他卅五歲之前便成定局。然沒有人會想到卅多歲的歌手(哪怕還是出色極矣的詩人)會獲此北歐國度的殊榮。
即使在不到卅歲青年時期已獲頒普林斯頓大學榮譽博士學位如許高的榮耀,為此他還寫了一首歌Day of the Locusts。
他的成就,主要在他的歌,他絕對是了不起的詩人,卻大多出以歌詞的形式再自己彈奏樂器並開口吟唱,如同以此完成他詩作之立體的「朗頌」。
他少時愛詩,取筆名Dylan,看出他對威爾斯詩人Dylan Thomas之鍾情。他下筆寫作,固是詩句最擅也最深得其情,意識流小說,他寫過Tarantula(當年中山北路書店亦翻印),看來非他所擅,不怎麼受人談論。
Dylan得獎,相信人人皆會同意,甚至稱善不已,更甚至有「深得我心也」之讚嘆。我不禁竊想,詢之於頑童式的搖滾巨星Mick Jagger(滾石合唱團主唱)或詢之於哈佛、耶魯等英美學術巨匠,想必皆會同聲稱善。詢之於歐巴馬或緬甸的翁山蘇姬,多半亦會深表同意並欣然道賀。倘史提夫.賈伯斯還在世,他也會拍案叫絕。有人謂村上春樹一直是諾貝爾獎的候選名單,而Dylan得獎消息,倘詢之於村上,想來他必也道:「太應該也!」
海明威曾謂美國文學,來自一本書,馬克.吐溫的《頑童流浪記》。看官不妨想,馬克.吐溫到海明威,再到已去世的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 ,皆是美國文學的瑰寶與佳良傳統,而Bob Dylan的作品,今日細細咀想,又何嘗不是秀異精絕的美國文學?
受他影響的人,太多了。創作上言,他的無數歌曲裏的雋語,與他天縱仙才妙手偶拾譜出的美麗音符,啟發太多人也。我在年輕時,當然也是。至若他的崇高創作者地位,也必然昇華成一種精神上的上師地位;所謂神,所謂領路者,所謂活佛等等,此等巨力,令太多社會改革者、政治奇才(如曼德拉等)、扶助弱小者,地球保護者也深受Dylan的感召,投身在自己熱情的事業上。譬似說,拍攝極其追逐性靈電影的德國大導演維爾涅.荷索(Werner Herzog),倘問他,想亦會說:「絕對是他,Dylan太偉大也。」
沒得之於卅五歲之年,而得之於今日高齡,更有一可能,乃近年世亂更亟,尤以美國在世界多次蒙受動盪,再加上今年大選在即,希拉蕊柯林頓與川普兩方唇槍舌戰,連局外之人也不免捏一把汗,此一獎項頒給一個當年被詡為「先知」的Bob Dylan,更有文學獎之中涵蘊著一絲和平獎的意氛也。
(作者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