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聯合筆記/蔡英文的兩個「用心」

.聽,巴布狄倫「在風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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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筆記/蔡英文的兩個「用心」


2016-10-15 02:07聯合報  劉秀珍

一名大陸地方官員日前來台,在飯店附近藥妝連鎖店轉了一圈,發現店裡只有他一個客人,便與店長聊了起來。店長問他,「你們大陸人怎麼都不來了?那些擺在入口處的精選品項,都是替你們準備的呀!」
這位官員好像在說在外地的旅行見聞,近來陸客人數下跌影響台灣零售業績,他總算親眼目睹,覺得也是個收穫。他不諱言,訪台陸客多是具採購力的退休族群,對政府政策最在意。蔡英文總統雙十國慶演說,仍未說出兩岸的「通關密碼」。
這篇演說,有關兩岸關係論述就如變色光盤,有人相信它向對岸釋出善意,也有人認為這又是「英式」空談組合。如果再將之前一周蔡總統密集接受外媒訪問,與五二○就職演說串起來看,充滿匠心。
一個「用心」是,就職演說與國慶文告,從文稿的議題順序、結構與使用字眼,有高度一致性,也是蔡向對岸表達善意的表現。這兩篇都從年輕人的話題開頭,到經濟轉型、區域和全球發展,最後才談兩岸關係。
蔡在公開場合談話的用字譴詞,用心極為明顯。正如蔡總統所說,為了「一致性、可預測、且可持續的兩岸關係」,她的「每一句話都未曾改變」。其中,「包括中華民國憲法、兩岸條例以及其他相關法律、尊重一九九二年兩岸兩會會談的歷史事實等關鍵詞,甚至還加碼說了一句「呼籲中國大陸當局,正視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
不過,如與華爾街日報、讀賣新聞專訪對照,國慶演說中所說的承諾不變、善意不變、不在壓力下屈服、不走回對抗老路的「四不」說法,在外媒訪問中有大篇幅陳述;加上蔡不久前才給民進黨黨員的信,強調要「力抗中國」,不難發現這是蔡在演說布局的另一個「用心」。
因為在面對內、外壓力下,展現兩面操作手法,既可釋放「抗壓說」,消弭內部雜音,又能重述「維持現狀」說,讓她與大陸間關係不致緊繃。
國慶演說後,據聞民進黨人士透過管道與對岸連繫,希望確認對岸是否已看到蔡有關兩岸關係論述的「進步」?但研究對台學者不諱言,「內容的確是有進步,但僅是保持了語言彈性,立場顯然不變」。
這意味蔡仍須答覆兩岸關係核心問題,或許國慶演說表現某種彈性語法,為她爭取延後答題時間,但確定的是,大陸對台將會擴大施壓力道,且「工具多得很」。
包括外交關係、兩岸往來等,都是大陸可施壓場域。相較過去,台灣賴以因應的實力已今非昔比,還有多少以拖待變空間?難道答案在風中?

聽,巴布狄倫「在風中飄蕩」


2016-10-15 02:07聯合報  邵玉銘/華視董事長(台北市)

得知巴布狄倫得諾貝爾文學獎,讓我回想一九六○年代留美的時光。他的「在風中飄蕩」(Blowing in the wind)震撼了當年關心美國命運與越戰的人心。
大家的問題是,美國為什麼要打越戰?當時美國投下的炸彈總數超過二次世界大戰投彈的總數。我那時在美國留學,酒餘飯後,都聽到這首歌曲,他的歌曲其中兩段如下:
「一個人要壓過多少的道路,你才會說他是個大人?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海洋,才能在沙上安眠?是的,砲彈要炸飛過多少次,它們才能被永遠禁止?答案,我的朋友,飄蕩在風中,答案飄蕩在風中。
一個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看到天空?是的,一個人要有多少雙耳朵,才能聽到別人在哭喊?是的,要多少人死亡,他才知道死屍的數目?答案,我的朋友,飄蕩在風中,答案飄蕩在風中。」
越戰的結果,是美軍陣亡五萬八千人,南北越人民陣亡數百萬人。當時大家追問的問題是,反共一定需要這麼慘烈的代價嗎?
在一九六○年代,美國同時還進行兩項革命。一是民權運動。經過三百多年來對黑人的歧視,一九六三年,馬丁.路德.金恩牧師「我有一個夢想」的著名演講,他最終的一句話是:「我們黑人終於自由了! 」
另外一個社會運動是反主流文化運動。他們認為資本主義只顧追求利潤,違反人性自由,認為是時代的悲劇,他們要人類回歸自然,過一個自由的生活。其中以嬉皮文化為代表,他們的一個口號是「要做愛而不要作戰」,「貞潔是給自己的懲罰」。總之,一九六○年代是美國的第二次獨立革命,他們挑戰並質疑美國這個國家生存的意義和未來的走向。
筆者面對這樣動盪的美國以及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血腥鬥爭,是經過了一個心神徹底洗滌的革命過程。
巴布狄倫得諾貝爾文學獎,使我重新想起那個追尋良心、面對殘酷現實及尋求未來的年代。個人一生專攻美國現代史,覺得一九六○年代是美國現代史上最令人懷念而振奮的年代。
今天我國正值一個所謂政權輪替、轉型正義時刻。國家現況的因應之道,兩岸關係何去何從,國家的未來如何規畫?恐怕不是政黨政治藍綠對立所能解決。全體國人必須以最謙卑的心,最深刻的檢討來研究如何解決我們目前的困境。
巴布狄倫的歌曲之所以讓人顫抖流淚,因為他直搗美國生存的意義,族群的對立以及美國如何走向未來。個人希望在垂老之年一掬寸心,祈求國人讓一個重視自由、民主、人權的中華民國,能有一個未來。

憑弔理想主義還活著的年代


2016-10-15 02:07聯合報  胡又天/作家、歌詞研究者(台北市)


文壇已被網路海量資訊與多媒體娛樂沖刷得稀薄已極,總算還有個諾貝爾文學獎,它如今最大的意義與價值,當在「燒冷灶」,把幾個在國際大眾間沒什麼名的作家給捧一下。
但這一屆不是燒冷灶,他們跨界把獎給了狄倫這個早有令譽的歌手。這代表什麼呢?我覺得這是肯定,也是憑弔那個理想主義還活著的年代。那時候,歌手和樂迷,有很多人深信不疑,搖滾可以改變世界。
在美國是狄倫,後在台灣有羅大佑,在中國大陸有崔健,無論你覺得他們的作品怎麼樣,他們確實帶起風潮,向世人展示了音樂結合現代媒體科技所能引發的政治動能。誰不想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呢?他們讓我們感到彷彿真的可以有,這便是一種信仰。
直到冷戰結束,左翼神話破滅,理想主義破產,講究破除各種執見的後現代思想代興,人們逐漸看透了,所謂抗議歌手、搖滾夢想,無論他是真誠地在傳道作樂,或者只是標榜這些來賺錢,都不會有什麼太了不起的神力。
文學的極限是真實,信仰也是。現實證明音樂並不那麼萬能,音樂可以向我們提出無限的可能,但當你要把「可能」落實到現實世界、地方政治,就完蛋了。所以狄倫也是精明、洞明,他早就沒把自己當什麼意見領袖去搞組織、選議員,他就是堅持做自己的音樂,不理會別人的喜好與反應。
狄倫因而保有了作為一個人的自由,他沒有被困在神格裡。我們創作者與知識分子渴望的改變世界的音樂能量呢?搖滾樂中的理想與夢想,你如果不想把它落實,它就是假的;你如果真想把它落實,它就會落空。能夠落實、已經落實的,都會被嫌不夠,你自己也必須要嫌不夠,不然你就不再算是真搖滾了。
這樣演到後來,搖滾就必須也只能一面上升為神話,一面下降到市儈;在中間的音樂人,就必須要和總想拿這個來搞政治的知識分子決裂,然後世界上最會寫文章的那一票人,也就不會再青睞搖滾樂。
老樂迷和這個諾貝爾文學獎,懷念的是那個還充滿著可能性與不確定的年代。它不會再回來了,而摧毀那種想像的並不是某個邪惡勢力,而是每個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人。
至此,我們倒還真可以從現在的巴布狄倫,沒有被這個文學獎包括在內的巴布狄倫得到一點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