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解讀陸海空軍刑法第24條修正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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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之眼】解讀陸海空軍刑法第24條修正案

2025-03-14 07:08 　聯合報／ 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賴清德總統宣布將恢復軍事審判制度，國防部法律司長沈世偉中將說明軍事審判制度規畫。記者曾學仁／攝影

民國114年3月10日國防部公告《預告修正陸海空軍刑法第二十四條草案》，針對現行條文：第二十四條

投敵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不盡其應盡之責而降敵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前二項之未遂犯，罰之。

預備或陰謀犯第一項之罪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修訂為：第二十四條

投敵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不盡其應盡之責而降敵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前二項之未遂犯，罰之。

預備或陰謀犯第一項或第二項之罪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以言語、舉動、文字、圖畫、電磁紀錄、科技方法或其他方式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足以生軍事上之不利益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國防部在公告時，亦同時提出修正草案條文對照表並附上詳細說明，相關幕僚作業相當用心應予肯定。

假若敵我諜報攻防角度切入解讀此項法條修正案，顯然過去幾年來敵對我進行滲透顛覆行動，狀況已經嚴重到必須修訂專門法條因應處置地步。但法條係維繫軍紀最後防線，國人必然會關切，此等違法犯罪樣態，除修訂法條加重刑責外，其他配套措施是否妥善，能否見微知著事先防杜官兵違法亂紀，恐怕才是真正關鍵重點所在。

修法內容針對「不盡其應盡之責而降敵者」罪行，加重懲處刑責額度，並對此等罪行「預備或陰謀犯」樣態亦將追究刑責，除顯現當前主政者政治意志外，亦明顯表態嚇阻有意跟進試圖「不盡其應盡之責而降敵者」。但亦證明此等犯罪樣態在主政者眼中，恐怕並非偶發個案，而是存在擴大蔓延之虞。

針對草案新增「以言語、舉動、文字、圖畫、電磁紀錄、科技方法或其他方式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足以生軍事上之不利益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首先必須提醒，運用此種「以言語、舉動、文字、圖畫、電磁紀錄、科技方法或其他方式」列舉方式描述可能犯罪樣態，能否滿足「共同窮盡」（jointly / collectively exhaustive）理則要求，完整周延說明所有犯罪樣態值得思考。

採取列舉方式說明犯罪樣態，對比「以任何方式」辭語，將所犯罪樣態概括描述一網打盡是否將更周延，值得立法院在審議該法時思考討論。畢竟罪行可非難關鍵是在「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至於使用何種手段，透過何種管道，其實並非重點所在。

至於草案中列入「足以生軍事上之不利益者」，國防部所提說明強調係因參照（最高法院112年台上字第2376號刑事判決意旨），故「委由法院依具體個案綜合判斷，並評價行為人之行為強度是否已具備本項所定之危險特徵，或有無侵害所欲保護客體或法益之可能性，藉以判斷個案犯罪成立與否，避免悖離憲法罪責原則之誡命及侵害表意自由之虞。」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筆者不具備法律專業素養，但若依據社會基本人倫常理，軍職人員能做出「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還要「由法院依具體個案事實、事證綜合判斷，以避免過度侵害表意自由權之虞」。說實在話，軍職人員食人俸祿本應效忠國家，如今荒唐到「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居然還要考量其「表意自由權」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吾人須知，軍職人員若有「對敵人為效忠之表示」曝光時，衝擊到民心士氣，確實就「足以生軍事上之不利益者」。此項「足以生軍事上之不利益者」但書，到底有無必要，立法院審議本法時，確實值得深入討論。

說良心話，筆者在撰寫本稿件時，不禁感嘆台灣社會其實早就信念價值錯亂不堪，主政者要將國家帶往何處，台灣鄉親心知肚明。假若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當政者存心步步走向台獨時，修訂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刑法條文，企圖維持軍紀，會不會產生拿把明朝劍跑去砍清朝官，充滿錯愕違和感？

後記：本稿於3月13日完稿，賴清德總統主持國安高層會議後，公開發表講話提及「⋯⋯策略三：為有效遏制現役及退役軍人各種嚴重打擊國軍士氣的爭議言行，國防部須研擬在陸海空軍刑法增訂『對敵人效忠表示』之處罰，並修正對於領取退除給與人員之相關規範，以有效維護軍隊的紀律。」顯然賴總統並不記得國防部3月10日已公告《陸海空軍刑法》第24條修正案；三軍統帥掌握國防政務如此失察失控，令人遺憾！

名人堂電子報：http://paper.udn.com/papers.php?pname=PID0030&page=1#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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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志克／癱瘓民主社會的獨裁化策略

2025-03-14 00:44 　聯合報／ 闕志克（作者為清華大學合聘教授）

在資安領域，有一種網路攻擊叫作癱瘓服務型（Denial of Service, DoS）攻擊，其進攻方法是在單位時間內送出大量服務要求，轟炸特定網路應用。透過大幅增加瞬時輸入負載，迫使該網路應用不得不擱置許多來自合法用戶的服務請求，因而癱瘓其服務目標客群的能力。政黨其實也可以運用癱瘓服務型攻擊的手法把民主社會獨裁化，具體案例今天在美國和台灣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中。

川普1.0任內的首席策略長班農曾解釋如何使用類似癱瘓服務型攻擊的手法，削弱或擊潰反抗川普政府的力量。一般而言，反對勢力尤其是大眾媒體在單一時段內通常只能聚焦一到兩個議題；因此，如果川普政府每天發動三個以上的政令，則反對團體實務上因只能深究其中的少數，所以眼睜睜地看著其他政令毫髮無傷地長驅直入。經由這樣的操作，川普政府無需與反對力量作太多近身肉搏，就能成攻推動許多政策。但這個手法的成功關鍵是要以「槍口速度」密集宣布政令，藉絕對數量優勢癱瘓反對勢力的意志。

川普團隊從第二任期一開始就按表操課執行 DoS 攻擊，到目前為止發布了七十六項行政命令，這種速度超過美國歷史上所有非戰時總統。其中有些命令明顯違反現行法律甚至憲法，例如取消生在美國就有的公民權、只承認兩種性別、聯邦雇員變得更容易解雇、以及終止軍中多元平等包容的政策。雖然這些行政命令和所謂「二○二五計畫」文件中的許多建議很相似，但他們背後的準備工作，如適法性與可行性分析，卻明顯草率不足。如此馬虎行事似乎意味著，川普團隊並沒有打算讓所有行政命令都能經得起司法挑戰，只是利用這些行政命令來探索和測試當前立法和司法部門節制總統權力的可能界線所在。

政治領域的 DoS 攻擊還具有麻痺鈍化批評的功能。以前社會對政治人物的言行品格能力都有相當的期待和檢驗，川普出山後打破了許多規範與禁忌。這次川普團隊的內閣人選提名策略，也是以一批極具爭議性的閣員人選打前鋒，先讓輿論界目不暇給、一陣驚疑；既而推出另一批相對夠格的名單，消弭波瀾、形塑平常印象；最後再逐步清理戰場，將個別阻力一一排除。結果是，除了第一位司法部長人選中箭落馬，其他提名人最後都安然過關。這個發展顯示美國社會對川普性格與能力缺陷的容忍現已擴及他的內閣成員，但也成了美國政府治理品質將逐漸惡化的先兆。

為了從立法院的劣勢反敗為勝，台灣的執政黨也採用 DoS 攻擊的手段，先是行政院提出覆議，然後告上憲法法庭，現在則發起大規模罷免，牽制反對黨，實質癱瘓立法院的監督。罷免這一招頗為「創新」，因為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國家的執政黨，包括那些選舉獨裁或專制國家，膽敢或好意思嘗試這種大開民主倒車、戕害民主根基的手段，只是為了在敗選後奪回國會控制權。

更惡劣的是，為了累積相罵本、在公共輿論得分，以促成罷免，政府機關竟故意編造無中生有的謊言，如因經費不足取消手語翻譯或停止疫苗採購，以及將凍結預算汙名為刪除預算等。這些層出不窮的謊言以前只有社群媒體上的狂熱分子或網軍側翼才敢捏造，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於正式公文書。政府官員如此赤裸裸地黨派化與政治化，直至一年以前都還是難以想像的禁忌，而今卻演變成不惜玉石俱焚、公然撕裂台灣癱瘓社會的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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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年／兩會後的中國大陸經濟

2025-03-14 00:21 　聯合報／ 劉大年（作者為中經院區域發展研究中心主任）

中國大陸日前舉行全國政協及全國人大，即所謂的兩會。今年的兩會雖然沒有領導班子更迭，但由經濟層面而言，今年正是「十四五規畫」收尾年，準備建構「十五五規畫」藍圖。在「十四五」的五年期間，新冠肺炎疫情重創大陸經濟、美國對中國大陸圍堵擴大、地緣政治衝突加深，以及疫後大陸經濟持續低迷等不利因素，中國領導人經常以「百年來重大變局」來形容此情境。

中國大陸跌跌撞撞走出「十四五」時期，未來邁入「十五五」的困難不少。雖然今年仍將經濟成長率訂在與去年相同的百分之五，但中國真正問題不在於成長率能否達標，而是須克服內外面臨的瓶頸。對內主要是消費持續低迷、房地產泡沫化問題影響仍在，以及失業問題未獲紓緩，避免通縮、提振消費成為今年兩會的重點，中國大陸還準備發行國債來刺激消費，能否收效仍待觀察。

美國川普再度上任，對中國大陸制裁之心未減，川普少了第一任初期的生澀與摸索，卻有更多的自滿與信心；除了仍維持川普第一任及拜登時期對中國大陸制裁外，最近川普針對中國的加碼措施接踵而來。除了已率先對中國產品加徵百分之二十的關稅，最近也簽署「美國優先投資政策」備忘錄，加強限制中國大陸對美國關鍵基礎設施及其他戰略部門投資，以確保美國敏感技術不外流。另外在新興尖端領域上，對大陸的圍堵更是有增無減。

中國大陸也毫不示弱，除了已經展開對美國的報復措施；而且也不斷釋出面對美國任何制裁，中國一定會奉陪到底、報復還擊的訊息，美、中的「大國外交」將進入新局面。

其次，面對美國的「卡脖子」策略，大陸將環繞追求提升科技創新的「新質生產力」，以實體經濟為主軸，製造為核心，在關鍵領域上尋求突破；未來「十五五規畫」的落實，將是能否突圍的重要關鍵。

另外在川普「回流美國」政策下，更多外資企業撤出大陸。事實上，為因應國內外局勢對吸引外資的不利影響，中國大陸曾將民國一一二年（二○二三年）定位為「投資中國年」，鬆綁外資限制並改善經營環境，但中國到位外資已經連續兩年下滑；在美國川普政府更積極與中國脫鉤下，吸引外資前景並不樂觀。中國最近發布「二○二五年穩外資行動方案」，期望藉由擴大自主開放以穩住外資。

綜合而言，近年來中國大陸強調以國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成長模式；以擴大內需，提升自身創新能力的內循環方式，降低對外依賴；但內需動力仍有待加溫，出口表現不差則是維繫經濟成長的動力。在川普第二任期，美國對中國大陸制裁擴大，各國也會對大陸過剩產能下的出口祭出更多反制措施。全球貿易保護主義高漲，對中國大陸的挑戰也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