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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祖涵／意外發生的那個早晨
2020-02-07 00:13 聯合報 / 方祖涵（作者為運動文學作家）
布萊恩（右）因直升機意外驟逝。 （美聯社）
民國61年(一九七二年)球季尾聲，海盜隊明星外野手羅貝多．克萊門特擊出生涯第三千支安打，成為大聯盟史上第十一位完成這項偉大紀錄的球員。克萊門特出身美國屬地波多黎各，在聯盟裡出名好人緣，在海盜隊一待就待十八年，更十五度入選明星賽，不管場內場外都是模範。
那年耶誕節前夕尼加拉瓜發生重大震災，首都馬納瓜超過五千人罹難。克萊門特聞訊立即出錢購買物資提供援助，且因傳聞他前三次包機貨品都被當地蘇慕薩獨裁政府奪走，決定在新年前夕搭上第四次包機，親自到災區確保東西能夠送給民眾。沒想到，超載又缺乏維修的DC-7型飛機從聖胡安機場起飛不久就墜入海中，機上五人失蹤，海上只找得到飛機殘骸。克萊門特第三千支安打竟是生涯紀錄終點，模範人生突兀畫上句點。
事故發生後，波多黎各取消首長就職各項慶典活動，海盜隊全隊都參加他的喪禮，除了明星捕手曼尼．聖吉恩外──他正跟潛水員一起繼續在海上尋找摯友克萊門特蹤跡，救援活動持續三天三夜，很多鄰近民眾也陸續加入，沒有人願意相信如此善良又獨特的好球員憑空消失。
可是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每個世代都有相同令人惋惜的故事。從披頭四約翰．藍儂到涅槃樂團柯特．柯賓、從克萊門特到馬林魚隊荷西．費南德茲，原本期待有無限可能的未來，戛然而止，帶給人們的是集合著震撼、不解、惆悵、憤怒、失望的複雜情緒。
今年一月底湖人隊小飛俠布萊恩搭乘直升機墜毀身亡，又帶來一次很難承受的心傷。他短暫生命留下無數歷歷在目燦爛景象，像退休之役神乎其技拿下六十分，跟妻子女兒的親密互動，或是奧斯卡頒獎典禮得獎意氣風發，很難接受他竟然已經不在，得他衣缽十三歲女兒吉安娜亦隨之而去的事實。
根據心理學家分析，知名人物發生意外讓人難過原因，是他打破生活裡的正常性，提醒大家生命並非不朽，甚至回憶起過去悲傷經驗，恐懼失去身邊親密家人，累積出更多情緒反應。或許有人會對自己或別人竟然因為「不認識的人」傷心感到不能諒解，然而，正因為這些名人曾經帶給我們歡笑與希望，曾經是我們生活一部分，他們曾是如何深刻融入日常，最後就是如何深刻留下哀傷。這些早已內化的感受都真實存在，也需要經過時間來療癒。
布萊恩意外發生那個早晨，我正從洛杉磯橘郡微涼天空醒來，從後來公布飛行路線來看，距離起飛地方其實不遠。這裡那天早上只有薄霧，在十幾分鐘的西邊遇到大霧這種事情，正是人生的無常。
也是為什麼生命的每一刻，身邊的每個人，都那麼值得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