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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恆／未來的無用之用，如何成為大用？
2025-11-29 00:04 聯合報／ 陳立恆／亞太文化創意產業協會創會理事長
前不久，素有工程界諾貝爾獎之稱的伊麗莎白女王工程獎，頒給七位在 AI 與機器學習領域的時代先驅們，其中包括 AI 教父辛頓、AI 教母李飛飛，以及輝達執行長黃仁勳等，當他們一字排開高談 AI 前景，讓我陡然生出一種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那場聚集了愛因斯坦、波耳、薛丁格與居禮夫人的索爾維會議的復刻即視感。
然而，從百年前光子與電子的辯證，到百年後人類與 AI 的探索，在科學發展風馳電掣的步伐裡，我不禁懷疑，在下一個百年，舞台上那些主導著科技創新前沿的冠蓋雲集裡，還有多少屬於真實人類的位置？
也是同時，美國分屬兩黨的參議員華納和霍利一起宣布了「AI 相關就業影響透明法案」，該法案將要求上市公司、部分私人企業和聯邦機構向勞工部提交季度報告，說明因 AI 導致職位變動與削減的重大影響，此舉顯示出美國社會對於 AI 衝擊就業環境的深層憂慮。
可是華爾街的金融鉅子與矽谷的科技寡頭們卻抱持樂觀，以高盛執行長蘇德巍為例，我看到他在今年多次採訪中均表示毫不擔心 AI 時代的就業恐慌，就如同十八世紀蒸汽機的發明，人類總會適應新科技並創造新就業。
而身處在崇尚人文精神的文創產業的我，很難和這些鉅子寡頭們產生共鳴，我更相信科幻小說中的賽博龐克世界，因為 AI 不同於過去任何工業革命，如果放任其無序發展，勢必引發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馬太效應，從而應驗了「未來簡史」的作者赫拉利在八年前提出的諍言，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類工作終將被 AI 所取代，社會上將出現一大批相比十九世紀的無產階級更加絕望的「無用階級」。
君不見當全世界最資本主義的紐約市選出了一位標誌著社會民主主義價值的曼達尼為市長時，我認為這不是政治光譜上左右路線的失速急轉，而是無用階級崛起的一個信號。一邊是馬斯克有望拿到一兆美元的股票激勵，一邊是超過四千萬美國人依靠著食物券艱苦生存，再加上亞馬遜及一串上市公司陸續宣布裁掉數以萬計的白領職位；這些失業者顯然無法被已苟延殘喘的農牧業與製造業吸收，所以可能不用十年，美國各地會出現成千上萬的無用階級，他們將別無選擇地加入各種極端陣營以期推翻壟斷資源的菁英階級。當然，這是在無用階級沒有被菁英階級用超級 AI 等手段全面控制的前提之下，假若全球最為民主富饒的美國都淪落至此，更枉論世界將是一番如何的景象。
我們都熟悉莊子「無用之用、是為大用」的典故，但人類畢竟有別於樹木，過多的無用之木可以各自美麗，而過多的無用之人絕對聚眾動亂。我深以為，各國政府都需要即刻著手介入 AI 產業的發展，無論是大型語言模型、AI，還是機器人，必須在情勢失控之前，早一步立法強制將人文學科納入高級科技人才的培養標準、並規定企業機構將人文精神系統性的植入 AI 建設當中；更需要實現相當比例的資源分配與回饋機制，創造出讓每個人都能幼有所長、壯有所用、老有所依的 AI 社會系統，務求讓未來的無用階級都能找到一片用武之地。否則，人類恐怕等不到下一個百年的科技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