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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輝／365票之謎

2017-04-01 04:29    聯合報        馬家輝（香港作家）

香港行政長官（特首）選舉3月26日公布結果，共1163張有效票，其中選前民調最高、獲泛民主派表態支持的前財政司長曾俊華獲365票，輸給以777票當選的林鄭月娥。圖為曾俊華於選後稱坦然接受選舉結果。 美聯社

曾俊華取得三百多票，有人說他「雖敗猶榮」，我猜他必同意，否則不會在落選感言裡幾乎泣不成聲。可是，冷靜回看，敗則敗矣，到底是否真有「榮」可言，不無值得懷疑之處。

先談切切實實的開出票數。

非建制陣營既已表明all-in，所以鬍鬚佬取得的三百六十五張選票，其實沒幾張來自建制，也就是說，他根本無力抵抗林鄭和其背後主子的吹雞令，建制派裡沒幾個人受他感召而敢於抗力，以戰論戰，這當然算是失敗。如筆者曾於本欄所言，曾俊華於投票前夕表明的樂觀，純政治語言，全無現實的政治意義，他既高估了建制陣營的道德和自主，也低估了建制陣營的保守和奴性。

再談既無形又具體的政治藍圖。

曾俊華確是做過公僕，但所涉範圍其實甚窄，過去許多年亦只以財政司長為主職，並且年年估錯數，理想保守，願景欠奉，實在不算是什麼高明的財爺。此番，他厭棄其boss，跳出來，豁出去，在中央不庇佑下力爭上游，其志雖可嘉，其努力卻終嫌不夠。若真追求民主，為什麼你一直都不肯像胡國興般直言「要在831框架以外重啟政改」呢？為什麼你只以幾句「要替香港人爭取民主權利」之類虛言即矇混過去？為什麼你從不對過去數年的轟轟烈烈的民主運動做個正面而堅定的支持表態？是的，過去。

請問你做了幾十年公僕，屢遇貴人，扶搖直上，可曾對香港人的民主夢發過什麼像樣的爭取呼籲，又做過什麼合符比例的具體努力？忽然之間，你竟然成為泛民陣營的「策略伙伴」，代表民主，騎劫民主，這算是什麼公義呢？

整場選戰，曾俊華雖已是「特首候選人曾俊華」，但對政治議題仍然只像個謹言慎行的「公務員曾俊華」，說話深受條條框框限制，頂多偶爾講幾句調皮話以回擊或抽水，溫吞有餘，氣場欠奉。只不過，他的「起點」很低，稍有改變，立即贏得市民掌聲。香港人終究是寬容。

而更重要的是，曾俊華有交出破格或創意的治港政綱嗎？沒有。憑其深厚的財金管治經驗，曾俊華有交出足以令人眼前一亮，可望提振香港經濟、令香港經濟破困而出的操作agenda嗎？沒有。這應是他的讓林鄭望塵莫及的長處呀。沒有，到底是啥回事？他太懶？他不懂？他沒把心思放在政綱之上而以為只要一味高喊團結團結再團結便可感召香港人和建制選委？

既然交不出使人亢奮的經濟大計，又怎能期望偏重商界利益的建制選委跳槽，冒險把票投給你？建制選委，眼裡看重的只是權和利，權在阿爺手，當然聽阿爺，但因投的是暗票，如果你真有具備說服力的經濟大計（而非只獲泛民陣營支持和社會民意），他們或會見利忘權，暗中轉軑。可是你偏偏沒有。

換句話說，曾俊華的敗，既是敗給阿爺發功，亦是敗於自己無能。他無力以用有效之法挖走建制牆腳，最終，就只得三百六十五票囉。雖敗卻不榮，這始是真象。

（作者為香港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