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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之眼】你不會想知道：賴帳大王如何走出債務危機

2024-01-24 07:17　 聯合報／ 劉明德／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政治學博士

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歐新社

於民國九十九年（2010年）深陷債務危機，眼見就要破產的希臘，現在不一樣了。

民國一一一年（2022年）6月，希臘財政部長宣布，希臘已提前兩年還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最後一筆紓困貸款。為換取紓困而接受歐盟財政監督的希臘，在民國一一一年（2022年）8月20日這一天自由了，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Mitsotakis）說，「這個給公民帶來痛苦、導致經濟停滯和社會分裂的12年已經結束了。…自去年以來，我們的經濟增長強勁，失業率大幅下降3%，且是自民國一O八年（2019年）以來下降5%。」如今的希臘，債務危機解除了，而且，經濟出現正增長，民國一一O、一一一、一一二年（2021、2022、2023年）經濟增長率分別是8.4%、5.9%以及2.2%（民國一一二年（2023年）歐元區平均才0.66%）。

那麼，問題來了，為何希臘能夠解除債務危機？有人說：「最關鍵的仍是希臘本身之自我紓困」，也有人說：「這一切得益於危機後希臘所經歷的一系列自我革命的陣痛和大刀闊斧的改革」，這麼說，對嗎？不對。希臘的「成功」，主要有三個原因，而所謂「自我紓困」只能排在最後一個。而且，這一個最不重要的因素也不是自願或自己想出來的，而只是按照債權人的要求做的。讓我們看一看在債權人要求之下，希臘被迫做了哪些改革。

首先，大幅削減社會福利。希臘的社會福利不應該叫社會福利，而應該叫「不當得利」。在家庭福利方面，希臘毫不遜色於任何歐盟國家。僅3歲前的幼兒補助，每月就約有1,000歐元（富有的德國，才只有250歐元，而希臘可是歐盟裡面的窮國），其他福利更是不勝枚舉。

其次，大幅刪減公務人力。希臘的財政預算有一半用於公務員的薪資和福利。據估計，出事前，公務員加上國營事業員工總數約占總勞動力的17.5%，可見人數之氾濫。公務員的福利有多荒唐呢？例如公務員生前的退休金可以由其女兒繼承；公務員每個月都可享有額外獎金，獎金的名目也相當奇葩，比如會使用電腦、會外語、能準時上班。

第三，延長退休年齡、退休金大砍70%：法定退休年齡由原來的61歲逐步延長到67歲。

第四，變賣祖產。希臘政府於民國一OO年（2011年）7月1日成立希臘國家資產發展基金（Hellenic Republic Asset Development Fund），專責私有化業務，目前已經私有化的國營事業包括港口、碼頭、鐵路、機場、自來水供應及汙水處理、石油、郵政、天然氣、電力，甚至包括奧林匹克體育場。此外還出售島嶼和部分國有土地。預期這一部份要能籌到500億歐元，拿來還債。

第五、查緝逃漏稅與租稅改革：逃漏稅在希臘是一項全民運動。據希臘工業聯合會民國九十八年（2009年）的研究，逃漏稅令希臘每年損失300億歐元，約占 GDP 的12%。危機爆發之後，除了取消租稅減免、增值稅（VAT）從原本的18％一路上調到24%；而營利事業所得稅稅率則由29%一路調降到現在（民國一一三年（2024））的22%。

第六、減薪：為了恢復市場競爭力，平均最低薪資調降22%。

再者，希臘成功的第二個因素是什麼？改革不是必然成功，事實是，失敗的案例遠遠多於成功的案例。第二個因素就是方法用對了，也就是實施緊縮性的財政政策，而非擴張性的財政政策，換言之，如果反過來做，那麼，結局必然是失敗的。日本失落的30年就是這樣來的。

希臘能夠翻過那痛苦的一頁，最關鍵的因素是什麼？匪夷所思，竟然是賴帳，這就是本文標題「你不會想知道」如此下標的原因。當時，希臘國債超過3,500億歐元，債務減記2,060億歐元，相當於債務的59％都給賴掉了，國際債權人蒙受巨大損失。其實希臘賴帳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次是近200年來的第四次，前3次分別發生於1826-1878、1893-1898、民國二十一－五十三年（1932-1964），而解決方法都是債務減記。美國美林銀行就說，「在過去的192年中，希臘有90年不是違約就是在債務重組」。

希臘深陷債務泥淖而無法自拔。所以，若非債務減記，希臘現在不可能脫離苦海；若非被迫做了債權人要她做的事，希臘現在還找不到活路。簡單一句話，要不是希臘碰到貴人，它的主權債信早就破產了，哪裡能像今天經濟恢復增長、以與本身信用不相稱的低成本在國際金融市場上融資？希臘人應該感謝的，不是自己，而是它的債權人，要不是梅克爾（Angela Merkel）這群債權人硬是把她給拉出來，希臘現在還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