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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祖涵／槍口下，不滅的記者魂
2017-09-04 01:35 聯合報 方祖涵
車臣共和國與俄羅斯軍事衝突在二○○九年宣告結束後，國內大致進入戰後重建階段。現任總統拉姆贊．卡迪羅夫運用俄羅斯金援，恢復國內許多基礎建設，是俄國總統普亭的強力支持者。
拉姆贊才四十歲，卻已經就任總統超過十年。反抗軍出身，崇尚武德的他，是虔誠伊斯蘭教信徒。在他鐵腕控制之下，車臣民權紀錄頗受西方世界質疑。國內不但沒有異議分子生存空間，還有記者被暗殺的情節。
近一年來，拉姆贊更對境內同性戀積極掃蕩，對他來說，這種極度牴觸伊斯蘭教義行為絕對不受允許，運用殘酷手段清肅是必需的。拉姆贊認為「就算殺人會違反法律，有同性戀者的家庭，還是應該用尊嚴處決來解決問題。」
因為極度崇拜普亭，拉姆贊跟歐美世界保持距離，近來幾乎不接受西方記者採訪。不過，拉姆贊對美國職業格鬥運動卻保持高度興趣。車臣長期戰亂，創造出整個以格鬥為生的世代，在他全力支持下，格鬥是車臣最受歡迎的娛樂項目。比賽場館就像羅馬競技場，經常擠滿熱情觀眾。
拉姆贊對綜合格鬥有超乎正常的狂熱，去年還辦過正式兒童格鬥賽。他十歲兒子在爆滿運動場痛擊同年齡對手，比賽轉播畫面嚇壞歐美媒體，卻也能藉此看出總統先生真的很愛這項運動。
雖然跟俄羅斯衝突已告結束，車臣追求獨立的反抗軍仍是一大威脅。拉姆贊從格鬥訓練選出佼佼者進入旗下職業隊，其他人變成自己的禁衛軍，是兩全其美的聰明做法。他的野心卻不僅於此，「我的格鬥戰士是全世界最好的！」──美國職業格鬥選手練習體能與搏鬥技是為了賺錢，車臣戰士一切苦練，只為在戰場活下去。
拉姆贊喜歡看美國「終極格鬥冠軍賽」，更想要讓車臣選手參加比賽擊敗所有隊手，證明國家有多強。對車臣來說，選手在終極格鬥奪冠的意義，就跟台灣獨裁時期紅葉少棒稱霸威廉波特沒什麼兩樣。
因為如此，拉姆贊答應接受ＨＢＯ「真實體育時間」專訪。這個專門做深度報導的節目派出多次得到大獎的資深製作人大衛．史考特到車臣首都，一組人在那裡等了兩個星期，終於見到拉姆贊。
體育新聞有什麼好問的？讀到這裡，難免會有如此疑惑吧。事實上，新聞團隊不但在車臣找到被迫害的同性戀民眾，在莫斯科訪問需要每天躲避暗殺威脅的記者，然後在總統皇宮，史考特除了格鬥話題外，還無視親衛隊的槍口，當面問拉姆讚對同性戀民眾迫害傳聞的看法。
以脾氣火爆聞名，可能不在乎多殺一個人的拉姆讚聽到問題神色一變，轉頭跟翻譯說：「我現在知道他為什麼來了！」然而，很出乎意料的，他還是認真回答記者的問題。
就算節目只做格鬥報導，能夠跟車臣獨裁總統有直接對話，已經是難得成績。可是深度報導不是公關活動，就算冒著生命危險，史考特還是不願避開危險話題。說真的，看到訪問鏡頭，突然覺得感動起來…因為，這就是真正的記者魂啊！
（作者為運動文學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