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為良專欄】哈雷機車「琵琶別抱」 關稅無助「美國優先」
2019-07-01 09:48 專欄作家 樂為良
哈雷執行長雷瓦提奇（圖右）2017年2月騎著自家的重型機車進入白宮南草坪，獲得美國總統川普（圖中）與副總統潘斯親自迎街。但這家曾被川普讚賞為「美國製造」榜樣的機車大廠，也因川普的貿易政策而要把生產移往海外。圖／美聯社
哈雷與錢江摩托合作，正式看中錢江的中小型機車製造經驗、成熟的生產製造基地，在新興市場又具銷售優勢。圖／歐新社
茱莉亞音樂學院之所以成為全球音樂學生心中的聖地，憑藉的是教學養成環境嚴謹且尊重人性，招生更是只問技能、不問出身的公平公正。圖／美聯社
哈雷機車（Harley-Davidson）在美國有著象徵自由與愛國的意義。川普總統民國105年(2016年)11月當選後，便對它另眼相看。次年2月，哈雷執行長雷瓦提奇（Matt Levatich）帶著幾位高階主管，騎著自家的重型機車進入白宮南草坪，迎接他們的新科正副總統說，哈雷是「美國製造」的榜樣。後在其他場合，川普且不諱言地說：「我對它很好」。
現在這家受寵的企業琵琶別抱，今年6月19日宣布要去大陸生產新款機車。
川普的失落與怒火可想而知，但這次他忍住了。一是哈雷去年已經給了川普更重的一記。二是十天後，也就是6月29日，川普要在大阪會晤習近平。若在見面前放話太狠，有礙兩人要談的正事。
民國107年(2018年)6月25日，哈雷公開說，因為美國對歐盟進口的鋼鋁加徵關稅，讓該公司遭到報復，只好把裝配線搬到泰國，並在歐洲設廠生產機車，避開高關稅。
歐盟從去年6月22日起，將產自美國的哈雷機車課徵關稅稅率，從6%上調至31%。賣到歐盟的機車價格將上漲約2,200美元（約新台幣6.7萬元），致使哈雷的年成本多出1億美元。
川普第二天便推文說：「哈雷絕不能在另一國家製造，絕不行…如果他們遷移，將是自走絕路，他們投降，他們落跑…他們將會面臨空前的課稅！」還呼籲消費者要抵制哈雷。
哈雷沒有回應總統的攻擊。兩天後，《今日美國報》（USA TODAY）報導，在科羅拉多州一家哈雷機車主群聚的著名酒吧內，川普怨懟哈雷的事成了主要話題。一名叫馬特尼（David Matney）的車主說：「代表真理、正義和美國方式的是哈雷，不是這位總統。」馬特尼臂膀上的刺青寫著：「他正試著抹殺我們美國的傳統。他沒在幫我們。」（He's trying to take our American heritage away. He's not helping us.）
儘管90%的哈雷車主支持共和黨。
事實上，在此之前，哈雷已在印度、澳洲、巴西和泰國設有製造或裝配廠，並關掉了位於密蘇里州堪薩斯市的工廠。
哈雷宣布外移，是因為經營遇上困難；該公司民國106年(2017年)銷售年比下滑6.7%，國際市場則滑落近4%。當時哈雷說，擴大國際市場乃未來銷售成長所繫，擴大泰國工廠的產能滿足中國市場需求，同時避開高關稅。
民國107年(2018年)在大陸的業績成長了27%，哈雷要在民國116年(2027年)前把半數銷售移往海外。而中國被視為銷售成長的主力。
對代理商所做的幾次調查都顯示，哈雷必須吸引更多的首購族。傳統的哈雷機車太貴，年輕人買不起，而買得起或既有的車主已垂垂老矣。
因此，擴大銷售就必須要有新車型，汽缸要小、價格要低。循此思路，到大陸生產與銷售輕型低價新車成了最佳選擇。
哈雷找的合作對象－錢江摩托公司來頭不小，母公司就是收購瑞典富豪（Volvo）汽車和英國蓮花（Lotus）跑車的吉利集團。雙方將合作生產兩款新機車。首先推出的是哈雷有史以來最小排氣量的338 cc機車，預訂明年底在大陸上市，爾後再尋機推進亞洲市場。價格方面哈雷尚未透露，但錢江摩托表示，保證「買得起」。
錢江以「歐洲設計、日本品質、中國成本」的理念，打造自己的品牌形象。哈雷看中錢江的中小型機車製造經驗，還有成熟的生產製造基地，在新興市場又具銷售優勢。
此外，錢江在民國94年(2005年)還收購了義大利百年大廠倍力尼（BENELLI），藉此提升設計和技術，成了哈雷的不二之選。
雷瓦提奇表示，哈雷有個「More Roads to Harley-Davidson」（條條大路通哈雷）計畫，讓更多的人、在更多地方、以更多方式馳騁哈雷。他說：「大陸有個巨大的機車市場，能在這兒探索哈雷品牌的發展潛力，很叫人振奮。」
錢江摩托總經理郭東劭表示，錢江有著卓越的製造能力和經驗，能替亞洲的機車族提升駕駛體驗。
哈雷於民國94年(2005年)進軍大陸市場，目前已在北京、上海、青島、廣州、大連、成都、蘇州、武漢、唐山、重慶、長沙和天津設有經銷站。合作後，哈雷保有原來的銷售通路，但也可使用錢江的一些管道。
台灣專業摩托車資訊平台MOTO7認為：「哈雷這個舉動肯定可以擴大亞洲市場影響力。台灣的車迷們也能有所期待，或許這台全新的哈雷338 cc也會進入台灣市場，讓我們有更多的選項。」
行文至此可以看出，美國挑起這場貿易爭端差不多就是無理取鬧。
川普以「美國優先」向各國開刀，憑的就是彼此有貿易逆差，因此要提高關稅加以平衡。他認為美國成了各國掠奪的「銀行」。中國一年「偷」走了5,000億美元，歐盟取走了1,500億美元，因此需要協商談判。如果不採取制裁性的高關稅，就沒有人要坐下與他談。
先不論這套邏輯的謬誤，光看他最愛的哈雷被這樣的政策逼走，便不言而喻了。他提高了關稅，不但無助哈雷的銷售，還迫使哈雷的生產成本大幅提高，最後要遠走歐亞，才能避開被制裁方的報復。除了關廠，工作機會還流到海外。
這與「美國優先」承諾的企業回歸、提高國內就業的結果，適得其反。
哈雷與錢江的合作是哈雷找上門的，它看上錢江的工業技術與產能，看上大陸巨大的潛在市場。雙方各取所需、截長補短。有無技術轉移，外界一時無從得知，就算有，也是經過哈雷盤算後同意的。
依川普貿易戰的邏輯，這就變成中國強迫美國工廠技術轉移，甚至說得更難聽點，是「偷的」。
當民國109年(2020年)底哈雷開始銷售這輛新款機車，如果也賣到美國，出口金額都算進美中貿易逆差的帳上。但錢至少一半進了哈雷的口袋，卻成了中國是從美國這家「銀行」偷走的。
誰能在這麼惡質的指控下，心平氣和談交易？難怪川普這套四處碰壁。
他應該想想為什麼茱莉亞音樂學院能贏得全球音樂人的尊崇。
中正紀念堂國家音樂廳7月19日有布朗五兄妹（the 5 Browns）的鋼琴演出。主辦方愛樂電台打出的廣告強調，五兄妹皆為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高材生。理由是凡能進茱莉亞的便是高手，能從茱莉亞畢業的更是高手，布朗一門全是高手中的高手，演出能不精彩嗎？
茱莉亞音樂學院之所以獲此殊榮，除了培養傑出的音樂家，更可貴的是教學養成環境嚴謹且尊重人性，招生更是只問技能、不問出身的公平公正。如此多年孕育出的純正信譽無比可貴。除了主事者長年戰戰兢兢的自我約束、自我要求，別無他途。
但是，如果學院突然不再以全球應考生的技藝為錄取標準，而是說美國優先；或者突然沒來由地減少某國的名額，或甚至對某宗教信仰的學生加收五成學費。茱莉亞還能是全球音樂學生心中的聖地嗎？
相信那位臂上刺青的老兄光火的，就是川普所為不符美國立國精神。在許多人心中，美國曾是個仁厚仗義的大哥。
網上有位就讀茱莉亞的學生寫了一篇『「美國教我的一堂課」－我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學到的是對人的「欣賞與尊重」，而非「競爭和比較」的長文，細說和分享她的學琴經驗與心得。文章無涉政治，卻一語道出貿易戰各方該有的心靈，因為唯有如此才能雙贏或多贏。
很慶幸，川普好像懂了這個道理。他6月29日在與習近平會晤了一個多小時後，表現出與中國相互尊重、平等對待的態度。雙方有望從「競爭和比較」提升到「欣賞與尊重」，讓困擾全球的貿易對峙走向坦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