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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智成／金球獎的聯想─人作為審美的對象
2019-12-17 23:40 聯合報 羅智成（作者為作家、詩人）
32歲的阿根廷球王梅西第六度榮膺金球獎殊榮，成為史上第一人。 （美聯社）
不出所料，球星梅西日前得到了第六座的金球獎。這使得他一騎絕塵，成為足球史上第一人。其實對於他眾多球迷而言，有沒有添上這份殊榮已無關緊要，他早已是他們心目中最厲害、最不凡的球星了！
作為地球上最受歡迎的運動項目，足壇江湖本來就熙來攘往著許多不世出的天才和高手。但是梅西和其他足球偶像比較不同。這不是指他擁有更多破紀錄的數據、矮小的身材或低調卻氣場十足的領袖魅力，而是梅西在球場上總能帶給觀眾無限的驚喜。
所有傑出的球員都一樣，一定具備著懾人的速度、體能、意志和技巧，在球場上輾壓對手，去破門得分。但是梅西不僅於此。對曾經也愛在球場上奔跑的我而言，踢足球的基本劇情之一，就是攻抵對方球門之前，你得反覆面對一個難題：如何擺脫衝上來阻擋你的，虎視眈眈的對方球員。通常的解答不外乎傳球、改變路線、跑得更快、或者過人。過人最具破壞力也最困難。每當這些時刻，梅西就開始發揮他的想像力了。他的解決方案總是出人意表、變幻莫測，最令人嘆服的，是這些方案還可以被無與倫比的技巧實現出來。這使得他參與的比賽可看性特別高，不僅只集中在進球或差點進球的那一瞬間而已。
足球的競爭不是靠你來我往累積出大比分來決勝負的，常常是在兵疲馬困的終場前，被一球定了江山，要不然就是徒勞無功，掛零收場。在漫長的比賽過程中，真正累積起來的，其實是更大的得失心、更大的焦慮與更大的不確定性。因此在關鍵時刻有著關鍵表現的球員，總會得到毫無保留的讚美。
當然，別的競賽運動也有他們的遊戲規則、奪取聖杯的過程和特有的戲劇化高潮，因此同樣吸引著許許多多的觀眾。這些場域的共同焦點，或我們全神貫注、欣賞的對象，就是神乎奇技的球員─透過力與美緊緊牽動著我們。
前一陣子以系列講座的方式，整理了我記憶裏，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審美現場。我特別注意到，作為審美活動主體的人類，同時也是最豐富、最常見的審美對象。所以我們欣賞麥可喬丹、老虎伍茲、羽生結弦或麥可傑克遜、瑪丹娜或戴資穎、周天成的時間和頻率，遠多過泰姬瑪哈、格羅尼卡或大衛像。但是關於這點，我們似乎一無所覺。
作為審美對象的人，是如此多才多藝、多采多姿，他們無時無刻從各個面向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刺激我們的感官、引發我們的情緒或情感，甚至讓我們為之執迷與瘋狂。我直覺想到、印象較深的三個面向是：
一、人的形貌與人體裝飾的審美，這些是屬於時尚文化的領域。
二、人的活動與探索體能極限的審美，範圍更大，包括表演與運動的審美。
三、形形色色的個性與鮮明的生活態度。這一面向比較抽象，必須依附於相關的故事，範圍也最廣，我稱之為人格美學。我們在書籍、電影或媒體報導中，不時受到某些人物的感動與啟發，特別是那些勇敢的行動、浪漫的抉擇、慈悲的義舉、無私的胸懷、永遠的童心或悲劇英雄、心靈導師、文藝復興型人物、唐吉軻德式人物與各式堅持自我、無怨無悔的人物。當我們闔起書、關上電視時，在生活周遭，也有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人，以他們特有的性格或人生觀經營著屬於自己的生活，我在一旁觀看，也常常受到感動與啟發。
當然，現實生活中許多時刻，人類的言行是遠遠談不上美善，甚至是醜陋的。他們會讓我們更加珍惜人類一路演化而來的文明，更加警惕每個人內心裡天使與魔鬼的雙重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