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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志克／效益型利他主義的陷阱
2023-11-05 00:28 聯合報／ 闕志克（作者為清華大學合聘教授）
加密貨幣平台FTX創辦人班克曼-佛瑞德涉嫌欺騙客戶與投資人，曼哈頓聯邦法院陪審團2日裁定七項起訴罪名全數有罪。（路透）
山姆‧班克曼‧佛瑞德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卡洛琳·埃里森畢業於史丹佛大學。兩人都主修數學，畢業後都在紐約一家對沖基金公司工作。山姆於民國一○六年（二○一七年）離開公司，創立（Alameda）阿拉米達加密貨幣交易公司，後來又再創立一間加密貨幣交易所 FTX。卡洛琳隨後也加入阿拉米達（Alameda），最後並成該公司執行長。 去年十一月，FTX 因客戶擠兌存款而破產倒閉，造成顧客損失達八十億美元。司法當局控告山姆與卡洛琳詐欺，但山姆否認犯行，卡洛琳則俯首認罪並同意與當局合作，成為政府起訴山姆審判中的明星證人。
山姆和卡洛琳還有另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效益型利他主義」的信徒。事實上，在民國一○四年至一一一年（一五至二二年）間，山姆是這個主義的社群中最高調的倡導者。效益型利他主義的主要精神是，採用證據導向的理性計算，來制定能對社會福祉產生極大利益的最有效方法。
許多效益型利他主義者在選擇職業時會選擇能最大化所得的工作，然後捐出所得的大部分，以便對特定社會福祉作出貢獻，此之謂「為捐獻賺錢」的工作哲學。許多在金融界工作的效益型利他主義者，一開始都是以「為捐獻賺錢」的初心入行，山姆與卡洛琳便是如此。
FTX 的收入主要來自對在其買賣平台上的交易收取費用。為增加收入，FTX 創造了自己的貨幣 FTT，讓客戶交易其他加密貨幣時更簡便。為增加FTT流動性，FTX 需要一個可以與任何想交易 FTT 的客戶配對的造市者，阿拉米達就扮演這個角色，因此阿拉米達擁有大量的 FTT。在此同時，FTX 也大量投資許多新興加密貨幣新創公司，以吸引他們加入其交易平台。
當加密貨幣價格去年四月開始下跌時，阿拉米達的資產總值也跟著大幅縮水，資金取得壓力急遽上升。為解決這個問題，山姆決定由 FTX 借錢給阿拉米達，然而 FTX 的資金池也同樣受到加密貨幣價格下跌的擠壓，山姆因此犯下致命的錯誤：將 FTX 客戶的存款非法挪用給阿拉米達，卡洛琳也跟著做沒有異議。
去年十一月二日，一份加密貨幣刊物爆料說很大部分流通在外的 FTT 為加密貨幣所持有，間接質疑 FTT 的現值；六日，另一家加密貨幣交易所 Binance，宣布將出清所有的 FTT，造成 FTT 價格大跌，並引起一連三天客戶對 FTX 的擠兌；八日，Binance表達收購 FTX 的意願，但第二天就反悔，隔天華爾街日報報導 FTX 將近一百億美元的客戶存款借給阿拉米達，且山姆與卡洛琳事先知情；十一日，FTX 和阿拉米達雙雙宣告破產倒閉，前後不到十天。
在 FTX 倒閉前，山姆共捐出約一點六億美元給超過一一○個非營利團體，包括美國政黨、開發新冠肺炎疫苗的大學與新創公司、以及印度與中國的慈善組織等，所以，山姆的確有實踐作為效益型利他主義者的諾言，但過程中造成的實質傷害遠超過捐獻產出的善意。
其實，所謂「賺大錢以便多作善事」的概念本身就充滿許多陷阱，譬如說，賺大錢的工作經常隱藏道德有虧的風險，或隨著年齒增長忘了初衷，變得不擇手段、唯利是圖。山姆不自覺身陷其中，至今仍不覺得有外慚清議的必要，卡洛琳則至少還能內疚神明、幡然悔悟，也算無愧當年信奉利他主義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