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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達琪／民眾黨能逃脫「寡頭鐵律」嗎

2025-08-13 00:00 　聯合報／ 廖達琪（作者為中山大學政治研究所榮譽教授）

民眾黨近日舉行全代會，會中未經討論，由黨主席黃國昌表明信守承諾，黨代表鼓掌通過維持不分區立委的兩年條款。這個制度設計，立意充滿理想，頗類似德國綠黨在民國六十九年（一九八○年）代所創的輪替原則，但真能貫徹嗎？

細究不分區立委任期一半輪替的理念，不外是去菁英化、去中心化、反職業政客壟斷，以能擴大參與、落實草根民主，也是對傳統建制化政黨的反撲。因為能長久存活的政黨，結構都難免官僚化，領導階層高高在上，決策則令人感覺係「黑箱」，被美其名為「主」的人「民」，常成為周邊陪襯或投票部隊。這種被杭亭頓稱為制度化的政黨，在學理上是應然，不必然是壞事；但在民主國家的實務上，卻是「尚黑」的存在，不時要受到想貫徹民主理念的新興政黨之挑戰！

德國社民黨崛起之初（一八九○年左右），即是針對當時的保守黨及相關勢力做對比抗爭，去中心化的民主參與也是其組成的核心元素，但不過廿年左右，其起初的積極參與者 Robert Michels，即撰成「政黨社會學」一書，書中提出「寡頭鐵律」。他認為任何以民主為出發點的組織，為了吸收更多成員、擴大規模、進行有力競爭，最後都會形成由少數領導菁英掌握權力決策的寡頭現象；因為組織運作需要專業知識與管理經驗，廣大成員實難長期直接參與組織，日常發生的大小決策事項，即使參與，各方、各項所付成本，實不堪負荷，也弱化組織競爭力，於是專業領導層不可避免壟斷權力。

此民主政黨難免走上寡頭統治的悲觀論調，雖在學界有一定分量，但在實際民主社會不見得受歡迎，畢竟「歷史的教訓就是人類不聽歷史的教訓」，德國社民黨以挑戰不夠民主的菁英政黨起家，自身卻成為寡頭鐵律的範例。

在它之後，挑戰者仍是不絕，綠黨就是其一，更進化提出不分區國會議員任期一半輪替的內規，但其實踐困難重重。民國七十二年（一九八三年）首次嘗試在聯邦議會落實，初訂兩年，但遭到幾位議員抗拒，民國七十五年（八六年）再改四年，即任期屆滿，不連續提名，但仍難推動！民國八十年（九一年）起正式取消，綠黨組織乃向結構化、專業化發展，曾兩次與他黨組聯合政府，目前擁有八十五席，為聯邦議會中的第四大。

挑戰寡頭鐵律的民主政黨，當然不僅在德國出現，尤其社群網站出現後，可線上同步參與，時空限制大幅降低，落實民主夢想，多處迸發！其中值得一提的為海盜黨，因為他們受綠黨的啟發頗多，雖起源於瑞典，但在德國發展較旺，主張政府透明化、直接民主強化、強調數位權利及隱私保障；在臉書等線上平台，讓黨員直接參與政策討論及投票，黨綱也採開放式，接受黨員隨時提案、表決、增刪修訂等；他們在地方議會有些斬獲，但記取綠黨教訓，未設有輪替制度。

民眾黨其實在民國一○九年（二○二○年）初試啼聲，參與國會選舉，就設有兩年條款；當時不分區的五位，據瞭解均拒絕辭職，任滿才卸任，但無一人獲得後續提名為不分區，有類綠黨民國七十五年（一九八六年）的修正。目前雖通過不分區立委明年都卸任，卻留一個但書：如果柯文哲說…，這樣的決策模式，已頗有寡頭意味，再加上黃主席也是一人說算數，民眾黨好像不用想方設法逃離寡頭鐵律，似乎也不用這麼堅持不分區的二年輪替制；但還是等柯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