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5日 星期三

聯合/溢出的聲音:從建中和司改會事件談起

.聯合報社論..溢出的聲音:從建中和司改會事件談起
.聯合報黑白集.台灣之小與大
.經濟日報社論.貨貿協議應儘速走完最後一步
.聯晚午後熱評.「傘兵」當選 香港選舉穩中求變






聯合/溢出的聲音:從建中和司改會事件談起


2015-11-25 02:07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


最近有兩起道歉事件值得討論。其一是建中刊物《東海東》指責該校校長在和學生溝通校服問題時,說出「一人一票並不公平」等歧視遊民及低學歷之言語;後經發現校長的說法和語序遭學生斷章取義,學生在臉書上向校長致歉。另一件則是司改會為監督司法官而設的網站,卻誤植並洩漏了許多人的個資,引起法官和檢察官不滿,司改會為此道歉並同意修改。
這兩起事件的主體和性質相去甚遠,原本難以相提並論;然而,兩件南轅北轍的事,恰好反射了台灣社會偌大光譜的共同現象,值得作一對照。小至高中生的校刊言論,大至司法改革的嚴肅議題,無論是《東海東》或「司改會」應該都以監督者自居,也表現得正義凜然;然而,他們最後卻把自己變成了「審判者」,甚至刻意利用偏頗的資訊來醜化對方。如此一來,他們恐怕也背叛了自己的初衷。
建中刊物和司改會之所以如此操切,一方面當然是受到台灣政治氛圍的牽引,以為就是要透過尖銳的對立,引起社會大眾的注目及撻伐,才有可能促成改革──不論是校服的解禁或是司法的公正性。另一方面,這也反映了台灣社會語言近年嚴重誇大及負面化的傾向,尤其在政治人物及電視名嘴的薰染下,一般民眾的語言除不斷提升強度,媒體上更隨時充斥指控、打臉、怒嗆、駁斥、譏諷等用語。簡單地說,人們每次開口,幾乎都要加上情緒語詞,許多人幾乎忘了什麼是事實白描及理性回應;在情緒交鋒下,社會也就越來越失去對話的空間。
一個社會常民的表達習慣,通常可以反映該社會的文化內涵。以台灣憧憬的瑞士而言,瑞士人說話一向保守,通常保留幾分,不喜歡把話說滿;這和其喧譁誇張的南鄰義大利相比,便是極不同的民族性。在台灣,我們也有過純樸簡單的年代,但近年因政治對峙彼此挑激的結果,許多人動輒把話說滿,甚至說到言過其實的外溢地步。到了這種地步,語言就不再是為了「對話」,而成了「對立」的工具。
以建中的事件為例,當天在場討論制服問題的師生,不會不清楚校長談話的整個脈絡。然後,有個學生抓住校長的一點語病,經過截頭去尾及順序的加工,再透過刊物的傳播,立刻就把校長打成了一個不知民主平等為何物的蠻族。雖然只是在文字上動了小小手腳,但建中校長徐建國的聲名幾乎一夕盡毀,連不明就裡的校友都加進來撻伐。試問,學生事後在臉書的道歉,能彌補校長破毀的形象嗎?
再看司改會引發的爭議。表面上,「司法陽光網」的成立,說是為了透明監督,以推動司法公正與改革;實際上,司改會卻不擇手段地假「監督」之名行「審判」之實,用網路技術操作對司法官進行粗魯而片面的人格謀殺。同樣是司法人,司改會成員和他們宣稱要加以監督的法官、檢察官,受的是同一套法律養成訓練;然而,當司改會引用粗糙或不實的資料來審判其同僚時,有沒有想到判決一個案件需要釐清多少事實,需要站在什麼客觀立場?
假藉「監督」之名,對他人進行「審判」甚至「詆毀」之實,是台灣政治對峙中慣用的手法;現在這種風氣更蔓延到社會各個層面,電視上每天無不充斥著這類場景。問題是,當大家認真追問下去,這些外溢的聲音究竟呈現了幾分事實,結果往往經不起檢驗。包括在野黨指控洪秀柱被國民黨以三千萬元「搓圓仔湯」的傳言,雖經特偵組調查澄清,又如何洗得掉民眾心中留存的錯誤印象?
更可悲的是,這些義正詞嚴的揭弊者或改革者,在「神聖任務」的自我膨脹下,不僅簡化了真實的問題,更往往把自己變成了問題的一部分。就像司改會,不僅壟斷了所有司法改革言論,更有人向特定政黨靠攏成為其側翼,甚至挾此力量向司法部門進逼施壓。這麼一個龐然怪物,連與其他司法人對話溝通都無法平等進行,又如何推動讓人信服的司法改革?
建中和司改會事件只是兩個近例,真正值得掛慮的,是台灣社會失去了平實敘事及客觀對話的能力,人們不斷利用尖刻偏頗話語來製造對立而不自覺。這些四溢成災的聲音,有辦法收得回來嗎?

聯合/台灣之小與大


2015-11-25 02:07聯合報 聯合報黑白集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馬來西亞出席東協峰會,記者會中強調亞太地區的反恐同盟,也提到台灣。有人為此喜不自勝,認為美國重視台灣的盟國關係;也有人說,這只是歐巴馬的策略運用。
此事其實無需誇示悲喜。歐巴馬聲稱要成立對抗IS的同盟,對象包括了六十多個國家,台灣只是其一;而歐巴馬的領導角色與對抗IS的功過,在國際間頗受議論,歐洲國家都未必同意視美國為「老大」。台灣列名反恐聯盟,連外交部都僅低調回應,稱只參與人道救援部分。
台灣很小,處境艱難,反而民族自尊心特別敏感,對國際上出現「台灣」二字往往豎直耳朵,有時過度詮釋。法國導演盧貝松來台拍「露西」,台灣演員在其中扮演「路人甲」之類的角色也津津樂道,但片中台北的形象實在無可恭維,甚至有人認為遭到「醜化」。事後議員質詢台北市府,竟為該片補助了近四千萬元,與國片輔導金完全不成比例,所為何來?
其實台灣也可以很大,蕞爾小島,論國家競爭力,論世界貿易量,都超過小小幅員之能量。重點還是看台灣人能做出多強大的事。近來網路瘋傳,剛卸任的我國前駐法代表呂慶龍大使演出布袋戲的影片。呂代表在法參加活動,手執布偶,又唱又演,短短時間快速宣傳國籍航空直飛台北巴黎班機,又賣力向法國人推銷「運用了法國鏡頭技術」的台灣品牌手機,熱情十足抓住機會不放。很多網友感動地稱他是外交官典範。這樣拚命的公務員若能多幾人,台灣何懼自身之小?
小小台灣也可以很大。要表現得不卑不亢,別時時自艾自憐,的確不易拿捏;重點是執政者要有眼界,老百姓要有信心,朝野須齊心才能把台灣做大。

經濟/貨貿協議應儘速走完最後一步


2015-11-25 02:07經濟日報 經濟日報社論


在政府力拚年底完成兩岸貨貿協議談判的宣示下,原本各界對這次的第12次協商充滿期待,最後卻以下個月再談收場。各國為經貿談判所訂的時間表原本就是參考用,破局與否本應以平常心看待,但「2015年底談完」對貨貿協議不單純只是個時間點,更有重要的關鍵意義,因而我們期待兩岸能儘速完成協商。
兩岸關係複雜且糾結,因此除了少數鮮明的極端立場外,其實大部分的民意對洽簽貨貿協議可歸納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這句話:畢竟中國的龐大商機沒人能夠否認,但又擔心對其開放後台灣會承受不起。這些利益及擔心確實都存在,因此貨貿協議的談判指引,應該是尋求二者之間的平衡,而不是被單一議題所主導。但由於這個平衡點隨時移動並不好抓,而且對岸的平衡點又與我方不同,導致談判難度遠高於其他經貿協定。這也意味著「兩岸沒有貨貿協議」,或是「只求開放不求防守的貨貿協議」這二種結果,對台灣都不利。
在這個背景下,貨貿協議今年完成協商有幾重的意義。第一,中國與韓國、澳洲的自貿協定(FTA)都將於明年初生效,加上中國-東協FTA的升級版也完成談判,而中日韓三邊FTA也有加速的趨勢,對我國排擠的衝擊將逐漸增強;現在完成貨貿協議已經沒有「先機」可言,但至少給我國業者一些防禦的武器。
第二,明年台灣政壇將出現新局面,屆時兩岸關係的發展,變數必然增多而難以預測;對外無法排除我方著急但陸方冷處理的可能,對內也有新政府是否滿意結果、是否願意簽署協議,以及是否有能力讓立法院通過等一系列的挑戰,都會影響貨貿協議的進展。若我們能把握眼前雙方都有加速完成意願的機會,先完成談判,至少可以控制住一個變數,降低複雜程度。
第三是透明化的考量。目前各界對於貨貿協議的期待及批判,其實都建築在政府片段、局部的說明文件之上,對於整個貨貿協議的內容還是有「瞎子摸象」之感。若談判完成外界才能看到承諾及文本的全貌,也才能更為具體評估其利弊得失,而不是停留在捕風捉影式的討論。畢竟完成談判只是整個程序的第一步,距離生效還很遙遠,未來要修改要調整都有可能,因此儘速完成談判既有透明化的好處,又不會剝奪我國最後的決定權。
要如何達成今年完成的目標?按經濟部的說明,貨貿協議的最後一哩路約可歸納為三個瓶頸,分別是農產品的正常化問題、原產地規則的嚴寬問題,以及貿易規則(文本)的爭議。
這三個瓶頸的敏感順序應是農產品居首,原產地次之。對於目前我國限制大陸進口的700餘項農產品,我方堅持無法做出開放承諾,是關稅談判卡關的主因。農業議題一直具有高度政治敏感性,隨著大選接近,下個月貨貿第13回合談判時我方要改變這個立場的空間比這次還要更小。這個政治的現實問題意味著貨貿協議若要拚今年談完,勢將取決於北京是否有調整立場的空間;若陸方能展現彈性與決心就此一議題退讓,談完的可能性就大增,否則恐怕今年完成的目標就非常渺茫。
原產地規則也是類似問題。原產地規定得愈鬆,受益於貨貿協議的業者就愈多,反之則否。因此對於如汽車、工具機等最後談判結果是功是過,與原產地規則的內容很有關係,因而導致兩岸互相退讓的餘地有限,也需要政治決定。
最後,若貨貿協議真能突破萬難達成共識,後續的挑戰一樣艱鉅。為了使貨貿協議後續推動更為順利,我們建議主管部會要秉持「成事不必在我」的精神,今年談完達成共識,明年最終簽署的決定權留給新政府,對未來送到立法院通過以致於執行,才會順利,更是留下漂亮身影的好方法。

聯晚/「傘兵」當選 香港選舉穩中求變


2015-11-24 15:27聯合晚報 午後熱評

香港區議會選舉落幕,雖然這是去年占中運動後香港首次大選,但區議會區域色彩較濃,對其政治意涵不宜過份延伸。但八位被認為是與雨傘運動強烈相關的所謂「傘兵」當選,還是可以解釋成香港人心中一些思變的成分。
親北京的建制派,包括民建聯、工聯會、自由黨仍然囊括了近七成席次,而泛民派一樣只得到2成6左右席次,區域性的政治板塊沒有顯著變化,等於文風不動,究竟是建制派的地域利益盤根錯節,讓占中掀起的民主風潮難以捲動?抑或占中不過是一次短暫的精神亢奮,只留下璀燦的煙花,卻無法落地生根?
現在看來,後者的成分似乎更大。占中這個有點像是從台灣太陽花運動嫁接過來的民主運動,雖然堅持的時間更久、所對抗的體制更為專橫,但占中卻像一株孤挺花,只有高傲,卻沒有土壤。它將目標拉高到空氣稀薄的高空,毫無妥協餘地,彷彿只為了等待一次絕美的死亡。它讓多數的市民看不見一條可以現出民主微光的路徑,反而更像是一場為了一些人當上民主英雄所打造的媒體造勢。
這次選舉唯一真正可談的是投票率增加,但它其實是兩個陣營相互動員的結果,它透露了香港更為撕裂的真相,一個分裂的香港,替她的前景蒙上更深的陰影。一部分人高亢地追求民主,但更大部分的人卻擔憂香港失去競爭力,意圖反過頭來壓制民主的呼求。
值得慶幸的是,包括社會民主連線在內的三個激進路線本土派政黨,這次全軍覆沒,無一席當選,完全可以解讀為香港社會的難得共識,亦即:香港並不相信激情,改變要穩健改革,而不是玉石俱焚,香港的政改前途依然未卜,但拒絕激進主義,可以是一個不錯的起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