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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壯／民主政治其實很簡單
2022-11-13 02:50 聯合報／ 王健壯（作者為世新大學客座教授）
前中央疫情指揮官陳時中。圖／指揮中心提供
民國一九年（一九三○年）代，胡適在《獨立評論》的民主與獨裁論戰中，曾經形容民主政治很簡單，就是幼稚園的政治、常識的政治，人民只要懂得如何投票就好。
胡適形容民主政治這句話，其實只講了一半，民主政治除了是投票的政治，也是監督的政治，人民納了稅、投了票，就有權監督政府，就可以「妄議中央」，民主與獨裁的分別，就是這麼簡單。
比方說，政府拿人民納稅錢買疫苗，人民當然有權過問每劑價格多少，這就是監督的政治，政府怎麼可以把價格當成絕對機密封存卅年？難道政府頭殼壞掉，以為買疫苗的錢是政府的，不是人民的？
再比方說，政府官員的薪資來自人民的納稅錢，人民當然有權批評政府官員的防疫政策做得好不好，這就是監督的政治，政府怎麼可以指責人民的批評是在黑防疫、扯疫苗？難道政府官員以為人民是啦啦隊，只能給他們掌聲而非噓聲？
但一場百年大疫，卻讓防疫權責機關變成了不受監督的「脫軌老大」。前後兩任疫情中心指揮官都是惡聲至必反之，好像他們應該享有豁免權，可以也應該免於來自人民的批評，就像王必勝所說「努力這麼久，就算沒有掌聲，也應該尊重」，言下之意就是批評他們就是不尊重他們。
而且，王必勝不但以為自己「努力這麼久」，有苦勞，還自以為有莫大的功勞，舉四段他自己說過的話來看他是如何自詡其功、其苦：
其一，指揮中心在六都設置兒童疫苗接種站時，有人批評這是白痴命令，但王必勝反駁說「真的有在做事的人不會不懂」。
其二，有人批評高端疫苗第二期臨床試驗合作廠商有問題，王必勝的反擊是「為什麼急難中什麼都沒做的人，在對拚命為國為民做事的人無端指涉、狂批濫打？」
其三，王必勝與薛瑞元連袂夜訪陳時中競選總部，被人批評有違行政中立，但王必勝的回應是「患難真情，沒有做事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其四，陳時中被拍到與已婚女性十指緊扣，王必勝不但撈過界跳出來替陳時中辯護，而且指責爆料的人「候選人沒做事只會黑防疫、扯疫苗」。
這四段話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共同點，就是王必勝把批評的人說成是「什麼事都沒做的人」，把他和陳時中等人卻形容是「拚命為國為民做事的人」，沒做事的人怎麼能批評做事的人？這就是王必勝的邏輯。
但防疫本來就是王必勝與陳時中等人依政府權責分工應該做的事情，分內應為之事有什麼值得誇口的？那些批評他們的人，其中有立委、議員、市長與在野人士，但批評就是監督，監督政府本來就是他們該做的事，怎麼能被嘲諷是什麼事都沒做的人？難道要他們越俎代庖去做王必勝等人該做的事，才叫會做事的人？
更可議的是王必勝這種二分法所透露的心態。因為他們在做事，所以就有功於國於民，就偉大到任何人都不能黑他們、扯他們，否則就是妄議中央？或者他們認為，沒做事的人就應該戒慎恐懼三緘其口，免得像薛瑞元所說「不清楚惹到什麼人」而遭殃？但一萬多人民因染疫而喪生，防疫官員還有什麼功勞苦勞可攬可詡？而且，防疫與眾人有關，連防疫官員都不能監督，這還叫民主政治嗎？
每年納稅的人既然不能落實監督的政治，那就在投票的政治中去實踐民主吧，民主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