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土計畫壯志未酬身先傷
◆ 聯合筆記／新冠肺炎掀開非典型勞動警示
◆ 回歸測驗、教學專業 學測不應做的四件事
◆ 洪慈庸、口譯哥 政治酬庸的結構分析
◆ 大法官，問題在對性侵案被害人保護不力
◆ 畫清界線 助長歧視 也難獨善其身
◆ 想一想「大屋頂中國兩制」
聯合筆記／新冠肺炎掀開非典型勞動警示
2020-03-02 23:58 聯合報 / 許俊偉
非法移工轉作看護染新冠肺炎個案捅出防疫破口，勞團和學者都建議以輔導代替查緝，以免造成防疫反效果。圖為示意圖，非新聞當事人。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國內已有四十一人確診新冠肺炎，還出現「院內感染」。其中，第十九例的死亡白牌計程車司機及第卅二例的非法外籍看護，兩人都是非典型的體制外工作者，政府平時形同沒在管，如今一旦「出了事」，不僅管與不管都動輒得咎，也顯得束手無策。
白牌計程車是指利用私家車（車牌為白底黑字）經營載客業務，不同於計程車對於車輛檢驗、駕駛人考照、收費標準有嚴格限制，白牌車便宜、方便的特性，有一定的市場。
早年白牌計程車多靠街頭攬客或口耳相傳，如今手機和網路盛行，只要用通訊軟體就能叫車，就連跨國企業Uber來台時都做起白牌車媒合生意，政府大舉掃蕩後，Uber雖合法了，改與租賃車合作，但為數不少的白牌車也跟著回歸「地下市場」。
這回白牌車司機染疫，讓交通部長林佳龍喊出要嚴抓白牌車，但有需求就有供給。白牌車在台存在數十年，有些白牌車司機甚至做出口碑，服務品質和價格都不輸正牌計程車，靠著網路「線上」攬客，在「線下」的政府像是瞎子摸象，且抓不勝抓。
非法外籍看護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國內長照體系仍在建構，合法移工聘用條件嚴苛、程序繁瑣，一旦家中老人有急病住院，急需照顧者幫忙時，醫院內不管口耳相傳或靠小名片文宣廣告，仲介帶來的非法移工看護就是被照顧者家庭的救命浮木。
不同於白牌車司機，民眾搭乘非法計程車並不犯法，但雇用非法移工代價可是最高七十五萬元罰鍰。然而國內現在光登記有案的行蹤不明移工就超過五萬人，還不算偷渡或跳機的外籍人士，全台各醫院或家庭內早有數不清的非法移工負責補上長照缺口。
新冠肺炎目前不過四十一例確診，就有兩例掀開社會不堪的一面，而這只是地下經濟的冰山一角。
疫情過去後，政府應該痛定思痛，思考如何把陽光照進過去社會未能見光的一面，不是靠稽查、掃蕩、剷除，而是想辦法讓這些長期默默付出的勞工，能與社會體制共存、共榮。
國土計畫壯志未酬身先傷
2020-03-03 00:00 聯合報 / 聞博／大學教師（高雄市）
台糖計畫在屏東縣萬巒鄉赤山段、新農段及新厝段農場設置農電共生計畫，引發爭議。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二○一五年十二月在立委邱文彥、林淑芬、田秋堇等強力推動和民間團體壓力下通過國土計畫法，也於二○一六年一月公布，內政部隔兩年公告實施「全國國土計畫」，目前各縣市政府的國土計畫無法按時交卷。國土計畫無法落實實施，就個人理解最大爭議在農業區的農地數量的畫設，此舉會影響城鄉發展土地，也影響人民土地變更權益，讓縣市政府不敢定案，因而行政院要求修正國土計畫法，增訂「經行政院核定之國家重大建設計畫」，得變更國土計畫，讓國土計畫能否按原先理想實施蒙上陰影。
目前國土計畫法，將把國土畫分為國土保育、海洋資源、農業發展及城鄉發展等四個功能分區，以國土性質區分使用管制程度。國土保育地區應以保育及保安為原則，得禁止或限制使用；海洋資源地區應以資源永續利用為原則，建立使用秩序；農業發展地區應以確保糧食安全為原則，避免零星發展；城鄉發展地區應以集約發展、成長管理為原則，創造寧適和諧之生活環境。分區畫設全國國土計畫每十年通盤檢討一次，直轄市與縣市國土計畫每五年通盤檢討一次；其中並規定了五種情事，得適時檢討變更之。
其實，國土計畫可以適時檢討變更的情事之一，「政府興辦國防、重大之公共設施或公用事業計畫」，便與目前擬新增的「經行政院核定之國家重大建設計畫」非常近似，因此行政院此舉是多此一舉，或許是想要藉由修法取得「空白授權」直接變更，這也就是目前朝野立委齊聲反對的主因。
台灣、韓國、中國大陸的國土計畫都有師法日本，韓國是最早學習成功，目前已進入第五期研擬中；中國大陸也在前幾年公布第一次全國國土計畫。台灣則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引進日本國土計畫，但我們的國土計畫法在立法院五進五出躺了廿三年，因此國土計畫連一期都沒實施過，豈不汗顏？
日前報載屏東沿山公路台糖的平地造林區要變更為太陽能光電區，就是縣市政府國土計畫無法按時公布的後遺症，讓台糖公司有機可乘。因此筆者呼籲行政院應要求縣市政府按原訂期程公布各縣市國土計畫，好好落實實施中華民國第一期國土計畫，不要讓國土計畫壯志未酬身先傷。
至於畫設農業區土地數量問題，個人建議透過生態補償機制，以人口數為基準，來核算糧食自給所需農地面積，無法畫足的縣市要提供經費補償農地畫設數量多的縣市政府與農民，讓農民有更多收入來源，讓農業縣另外有新歲入來源，如此農地畫設壓力就能平順解決。
回歸測驗、教學專業 學測不應做的四件事
2020-03-03 00:02 聯合報 / 王延煌／高中校長（彰化市）
今年學測數學滿級分人數倍增，大考中心主任請辭。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今年大學學測數學滿級分人數高達一萬四,四八九人，占所有考生的十一點二二％，大考中心主任因此請辭獲准。連日來討論的焦點圍繞在鑑別度不足、大學難選才、主任是否應為此負責等，然而還有幾件未明說的事更值得探討：
首先，學測不應只是為升學而存在。學測原本的設計是用來鑑定學生是否具有進入大學的基本學力，並將測驗結果回饋給教學現場的教師，以為課程與教學改進的參考。作為成就測驗應要發揮學習評價、教學回饋、教育研究與選才安置（升學）的四種功能。過去前三者未見明顯的運用或關注，反倒與個人切身有關的「升學」不斷被放大，於是鑑別度的要求就會被檢驗，終導致中心主任因此而請辭。這不啻坐實「學測=升學」？
學測不應只在乎前端學生。滿級分人數過多，有人請辭；底端、零分人數未見改善，卻不見有人檢討。數學高達一五,五六七人、英文也有一○,七六八人在三級分以下，國文寫作四,三九五人、英文翻譯更有九,三七二人抱鴨蛋。這些問題的嚴重程度遠高於滿級分人數的多寡，我們卻在裝聾作啞。學測不是在做數理奧林匹亞選才的甄選，或資優鑑定，我們是否本末倒置了呢？
學測不該過分重視政策服務。學測自民國82年(一九九三年)開始實施至今即將三十而立，理應確立了良好的品牌形象，試題的信效度也應已獲得廣大親師生的信任才對，卻為了配合教改，時時有新招，年年有更動，專業度一直被質疑。一味為政策服務，動搖了中心思想，流失了測驗（機構）的專業性，令人惋惜。因應新課綱考招連動，若未能記取教訓，付出的代價更大。
學測不能迷信考試領導教學。為了確保能落實新課綱的素養課程與教學，學測素養導向試題逐年增加。這種以「考試領導教學」的思維，讓學習活動以素養為起點、評量為終點，取代了以興趣為起點、素養為核心的精神。過去聯考時代，我們批評考試不應領導教學，現今我們卻仍陷入這樣的糾結中？如果以舊課綱為主的學測試題，其信效度及鑑別度都尚難符標準，對於兩年後的新課綱學測試題，我們如何樂觀以待？回歸測驗專業與教學專業，才是不二法門。
洪慈庸、口譯哥 政治酬庸的結構分析
2020-03-03 00:03 聯合報 / 林嘉誠／考選部前部長（台北市）
前立委洪慈庸將擔任立法院機要顧問，引發議論。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民進黨完全執政四年，遭人詬病之處，不勝枚舉，其中政治酬庸，備受矚目，如口譯哥等。總統選舉期間，國民黨列出清單，火力全開。民進黨也不是省油的燈，全力護衛，並反擊國民黨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台灣的政治制度及特殊設計，造成政治酬庸此起彼落，兩個完全執政的政黨，大同小異，政治酬庸現象令人失望。
政治人物包括行政部門及民意代表，民意代表定期選舉，沒有所謂的政治酬庸。全國不分區立委則係唯一例外。但是政黨提名人選良否，選民會以選票表達意見，國民黨年初立委選舉（包括區域及不分區），即是顯例。
政治酬庸以行政部門為主。但不論總統制或內閣制，行政首長均直接或間接由人民選舉產生。內閣制的主要內閣成員，均由國會議員兼任，政治酬庸機率不大。
總統制或準總統制國家，高階政務首長甚少被安排政治酬庸，因為這些人表現良否，影響公共政策品質及政府總體形象。發生政治酬庸的現象，以非政務首長的政治任命官員為主。例如駐外大使、美國副助理部長以上的官員。可是這些官員通常由總統提名，須經參議院同意，素質不會太差，否則不會通過參議院同意。
台灣的政治酬庸，在部會首長層級鳳毛鱗角。因為部會首長如果沒有基本學識、能力、經驗、領導魄力，根本無法勝任。最高行政首長任命部會首長，十分謹慎，如果政治酬庸，政治代價太高，一般而言，不會輕率決定。台灣的文官制度健全，部會除了部會首長、政務副首長及機要人員，其他均是常任文官。至於派用、聘用人員，少之又少，職位不高，稱不上政治酬庸。
台灣引發政治酬庸爭議，行政部門以政務副首長，或高階任用的機要人員為主，例如此次立法院十三到十四職等顧問。
此外，司法、外交、軍事，其他以特考取才的調查、警察、消防、財稅、關務人員，均有完整的用人考試、晉任升遷制度。口譯哥事件引起爭議，因為外交系統有其用人制度。
常任文官體系，有時被批評為過度保守，彈性用人有其必要。甚至公私部門人才交流，目前醫療衛生、教育文化體系，用人彈性已經不小。適度比例的機要、派用、聘用人員，也彌補常任文官缺乏彈性的不足。與任何組織相似，尤其經營有成的成功企業，對於任何職務所具備條件，均清楚易懂，人員晉升、核薪有所遵循。人力資源、人事管理，在企業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民主健全國家，亦是。
真的造成政治酬庸的漏洞，以國營事業、政府可以掌握人事任命的準公營事業、財團法人、行政法人等為主。日本在民國79年(一九九○年)代實施政府改革，對行政法人大刀闊斧變革。英國柴契爾首相的政府改革，也以公營事業民營化為首要工作。台灣不但未著手類似政府改革，反而變本加厲，類似機構與日俱增。民進黨近四年，更是令人浩嘆。
是否適才適任，其實有一些客觀指標，是非公道自有標準。根本之道，仍然在於縮小政治任命職缺；此外，人民的自覺，俾使執政者無法為所欲為，否則必須付出昂貴的代價。
大法官，問題在對性侵案被害人保護不力
2020-03-03 00:06 聯合報 / 林裕順／日本一橋大學訪問學者（日本東京）
大法官第789號解釋，認為性侵害犯罪防治法第17條第1款合憲。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但是，對照民國74年(一九八五年)聯合國「犯罪被害人及權力濫用被害人司法基本原則宣言」，以及各先進國家相應的政策作為，凸顯我國政府被害保護明顯不足、亟待強化。
如同本號解釋所示：「性侵害案件之被害人於刑事訴訟程序上必須詳細陳述受害情節並揭露隱私，已須承受極大痛苦，若於程序中須一再重複陳述受害細節，往往對其身心形成鉅大煎熬與折磨。」然而，大法官雖仿美、日「傳聞法則」的審判論理，但卻誤解各該國家應訊義務的「消極條件」，以致法官縱與被害人未曾謀面、仍需「隔空抓藥」，逕自採認被害人的「警詢筆錄」。
參考民國108年(二○一九年)日本最高法院司法統計資料，該國每年犯罪被害人進入法庭參與審判者達一,四八五人次，親自詰問被告或證人計八二六人次，另於庭審中說明被害苦痛、量刑意見共計一七,七二人次。
其中，程序過程中有律師陪同、協助者一,一八四人次，且由法扶律師提供免費服務占六四九人次。同時，民國103年(二○一四年)起「性侵犯罪」受害人，參加上述法庭訴訟活動的人次占比，超過二成並且逐年攀升。
日本刑事裁判「傳聞法則」實務運作，法庭審理維護被害人訴訟權利，並未輕易放棄被害人、被告同台可能，藉以確保法官親耳聽聞各方說法、察言觀色釐清真相，並可堅守英美、歐陸通用之直接、言詞審理「正當法律程序」。
另由前項統計可知，日本維護被害人權益的刑事政策，不僅跨越傳統避免審理過程傷口撒鹽、沉溺傷痛的「消極式保障」。同時，法律規範保障被害人進入審判法庭、全程參與，並與檢察官或律師兩人三腳、攜手合作，兼顧藉由參與司法活動、協助社會復歸的「積極式保障」。
再者，台灣本號解釋認為以被害人「警詢筆錄」定罪的前提，須被害人於審判期日仍「因性侵害致身心創傷無法陳述」。亦即，大法官的解釋論理似乎想像，被害人不幸遭遇性侵犯罪後，仍可放任主管機關救濟不周，縱使時過境遷仍應躲在牆角、暗夜哭泣。先前小燈泡案件後，政府參考日本警察作法設置「被害保護官」，現仍空口白話、紙上談兵以致被害人如此不堪？
另外，本號解釋要求「警詢筆錄」定罪，並須「經證明具有可信之特別情況」。但是，此卻是以犧牲被告的「詰問權利」作為代價，並且轉嫁加重檢、警舉證責任，包括「警詢陳述應經全程連續錄音或錄影」，「並應有其他確實之補強證據」等等。
對照徐自強涉及撕票的死刑定讞判決，當年大法官力克最高法院反彈「撤銷判例」、「槍下留人」，大聲疾呼：「被告享有詰問證人之權利，乃具普世價值之基本人權」。亦即，本號解釋對於被告保障退縮、被害人維護不足，同時司法成本耗費過鉅、治絲益棼。
畫清界線 助長歧視 也難獨善其身
2020-03-03 00:05 聯合報 / 衣冠城／退休大學教師（台北市）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二月初曾對中國抗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所作努力表示充分肯定，並呼籲國際社會團結一致，避免歧視行為。（新華社）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UBC）的語言學家巴貝爾（Molly Babel）曾做過一項實驗，找了溫哥華十二位以英語為母語的當地人，六位是白人、六位是華裔，每人錄製一段同樣的英語短句，播放給四十位受測者聽。當只聽聲音時，受訪者絕大多數都表示能理解說話內容，不覺得有口音的差別；但如果同時顯示說話者的影像與聲音，卻有許多受測者表示華裔說話者帶有口音，甚至無法理解。這個實驗告訴我們許多偏見或刻板印象，其實主要來自形象居多，而形象所形成的刻板印象會反過來干擾我們聽力上的理解。如果刻板印象可以欺騙耳朵，更別提大腦了。
其實刻板印象甚至歧視，本來就是大腦怠惰的結果，大腦為節省精力，對於全新卻又似曾相似的事物，不會完全客觀的去觀察理解，而是從既有經驗與記憶中去尋找，並賦予定義，自我解釋，而後採取行動。
一九一三年英國小說家薩克斯．羅默創作一個邪惡的角色傅滿州（Fu Manchu），他是個犯罪天才，陰狠狡詐，從此傅滿州成為「黃禍論」的典型擬人化形象，也映射出西方對中國的陌生與恐懼。一九三七年傅滿州出現在漫畫中，清朝官帽、狹長鳳眼、細長八字鬚，將傅滿州具像化，成為日後西方影像的中國反派角色原型。電影「神鬼奇航」中周潤發飾演的嘯風船長留的鬍子就是傅滿州鬍鬚。
隨著新冠肺炎疫情惡化，許多對中國人負面的刻板印象，如黃禍、病夫等等又都浮現了。在媒體與政客的操作下，對亞裔（不僅限於華人）的歧視更加公開。
正如早年台灣人見到白人都以為是美國人一樣，西方人根本分不清東亞甚至東南亞各種族的外貌區別，更別說從外表分辨中國人與台灣人有多困難。在全球化時代通婚、移民、文化交流日益頻繁，從外表區別國族更加不易，甚至筆者自己都有被日本人誤認為同胞的經驗。所以當有人歧視東亞國家的人時，我們都未必能獨善其身。還記得陳果仁嗎？他是一九八○年代美國反對日本汽車傾銷的受難者，被底特律失業汽車工人亂棒打死的中國人；兩名兇手後來被法院輕放，引發全美亞裔民權運動。
當我們對其他族裔受到的歧視漠不關心，甚至極力畫清界線，事實上就是在正當化歧視的行為，也是助紂為虐。如果有一天輪到我們被歧視打壓，我們又有何顏面請別人伸出援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