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為良專欄】夾在美中之間 英國首相梅伊左右為難
2019-05-15 10:24 專欄作家 樂為良
在美國總統川普（左）上台後，英國首相梅伊慢慢展現出不再緊密支持美國政策的態度。圖／路透
英國國防大臣威廉森（Gavin Williamson）泄露華為相關決策的機密，遭首相梅伊開除。 圖／彭博資訊
無論脫歐成功與否，英國首相梅伊都需要中國這個貿易夥伴，卻也因此捲入美國與中國對峙的漩渦中。圖／美聯社
英國首相梅伊（Theresa May）5月1日因為國家安全會議討論華為的內容外洩，而撤除了國防大臣威廉森（Gavin Williamson）的職務。唐寧街10號表示，「首相已失去對威廉森繼續擔任此職的信心」。但真正的燃點，是英國為此陷入美國與中國對峙的漩渦中。
這不是威廉森第一次讓梅伊為難。今年2月11日威廉森聲稱，英國將派伊莉莎白號航空母艦、搭載F-35B隱形戰機巡航南海，展示硬實力。他還以挑釁的口吻說：「英國可能透過干預，對抗中俄。英國準備使用致命武力震懾那些藐視國際法的國家。」
此話一出，無異為身陷脫歐風暴的梅伊火上加油，造成內閣分裂，至少財政、能源等大臣認為這種發言失當。梅伊左右為難。
先不說伊莉莎白號尚未裝備完成，F-35B也要到民國110(2021年)才會交貨。從英國整體利益考量，就算梅伊內閣有意介入南海，也是兩年後的事。到時是否介入南海，或者梅伊可能已經下台，英國現在實無搶先向中國這個重要經濟夥伴開刀的道理。威廉森這麼做，必然有個人的因素。梅伊的不快也是必然的。
威廉森的言論讓中英關係陷入一陣緊張。《太陽報》2月14日報導，中國副總理胡春華原訂該週末訪英的行程被臨時取消，大陸原準備在會議中宣布開放英國的家禽和化妝品進口，未來五年可創造約102億英鎊（約新台幣4,036億元）的交易也泡湯了。
《太陽報》指出，對英國來說，這些貿易出口有助急須提振的經濟，因為隨著正式脫歐日期的逼近，英國政府正忙著爭取貿易機會，但胡春華在最後一刻取消了會談。
同時，英國財政大臣哈蒙德（Philip Hammond）預定訪問北京洽談貿易的行程，一度被傳遭到擱置。所幸經過相府的解釋，航母未來的航運路線由首相決定。這場風波就此打住。哈蒙德參加了北京4月25日舉辦的「一帶一路」第二次高峰論壇。
保守黨傳出該對威廉森做些約束了，但這些警告顯然沒對這位鷹派大臣發生作用。
兩個半月後，梅伊4月23日召開的國安會，決定讓華為參加5G網路的業務，但不包括核心的基礎建設。次日《每日電訊報》便報導這項內容，並稱有好幾位內閣大臣反對這項決定。
外洩事件本身與內容，都引起政府與坊間的熱議，這麼高層級的祕密流出，在英國實屬罕見，甚至有報導說，此乃英國史上最嚴重的一次。
經過內部一星期的調查，梅伊確認是威廉森幹的好事，只好學「孔明揮淚斬馬謖」，迅速撤換威廉森，由國際發展大臣莫丹特（Penny Mordaunt）接任，成了英國首位女性國防大臣。
威廉森上次捅的蜂窩是讓中國不快，這次是讓美國光火。近幾年全球目睹了美國政府為了出面圍堵華為所使出的各種手段，可想而知美方的反彈，也不難想見湧向梅伊的壓力會有多大。
很快，美國官方直接警告英國的幾大電訊公司，明示美國反對英方5G網絡使用華為設備。4月30日，美國駐英使館把伏德風（Vodafone）和英國電訊請去，參加討論華為設備的國安風險會議，由美國副助理國務卿史特雷（Robert Strayer）主持。
根據英國媒體報導，主管國際通訊和資訊政策的史特雷指控華為設備有替中國搜集情報的風險，但依舊拿不出具體證據。他並指明，若不合作，美國可能重新評估與英國分享情資。（註：美、英、加、澳、紐組成情資分享聯盟，國際間一般以五眼聯盟稱之）。
梅伊的為難之處，在於英國必須同時與美國及中國保持良好的關係。
無論脫歐成功與否，英國都需要中國這個貿易夥伴。前財政大臣歐斯本（George Osborne）民國104年(2015年)秋季訪問大陸時，曾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演講。他強調，中國依舊是拉動世界經濟成長的火車頭，英中有望於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英後，開創十年的黃金時代。他也進一步表示支持中方以「一帶一路」倡議，協助落後國家發展基礎建設的戰略。
於後，中法合作奪得英國位於艾比塞克斯郡（Essex County）造價20億英鎊的核電廠標案，並由中方負責主要的建造，英國並替中方提供資金擔保。倫敦亦於民國105年(2016年)成為人民幣的第一個海外（亦稱離岸）交易中心。
梅伊上台後，冷卻了這層關係一段時間，但事實很快就讓她知道，這麼做並不明智，也不利英國的整體發展。她於去年2月1日訪問北京，行前重申增強兩國關係的「黃金十年」，同樣把貿易、投資和增強信心的希望寄望於中國，並說願意讓英國成為中國在歐洲的一個可靠、有競爭力的據點。
正全力推動脫歐案的梅伊認為，英國要爭取更多、更好的雙邊關係，取代可能從歐盟鄰邦失去的一些市場。
因此，拉住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FTA），變得十分必要。除了擴大對中國的進口貿易，去年底，倫敦的人民幣交易量遠大於英鎊兌歐元，不僅更加鞏固倫敦的金融市場地位，也替英國財政帶進一筆可觀的兌換利得。英國歐盟外的兩大貿易夥伴，一是美國，二是中國。
除了中國崛起，另一個面向也影響英國與美國的關係。
二次大戰後，美國引發的所有軍事行動，英國幾乎無役不與。英國有多部影集以此為主題，講述奉命參戰的英國公民的死傷毫無意義，其中以內政保鏢（Bodyguard）最受好評，被譽為英國神劇。
美國總統川普上台後，可以明顯看出這種改變。川普宣布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並把使館遷入，英國不表支持。華盛頓宣布退出伊朗核協議，英國與其他簽字國都表明與伊朗持續維持協議，不受美國制裁的約束，並稱伊朗一直遵守協議規定。
川普全面阻擋「一帶一路」，英國雖未與中方簽下官方合作協議，但支持中方的這項倡議。在華為的事件上，無論是基於本身的商業考量，或是為了不破壞與中方的經貿關係，梅伊都無意跟著美國走。至於進行中的美中貿易對峙，歐盟是受害者，英國的態度也是傾向合作為上。
為了尋求支持，美國務卿龐培歐（Mike Pompeo）5月8日突然取消訪德行程、轉赴倫敦，據信是想說服梅伊對中國和伊朗採取強硬立場。英國媒體認為，梅伊難被說服。
崑曲名劇《牡丹亭》的作者湯顯祖與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同年出生。值沙翁455歲冥誕之際，大陸捐贈了一座牡丹亭給英國，位於距沙翁故里10分鐘的路程。亭柱上有幅對連「湯翁妙曲傳中外，四夢真情貫古今」。兩國文藝界、學界與政壇多人參加揭幕活動。現場還同時演出《牡丹亭》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片段。
著名的劍橋大學社會人類學教授艾倫·麥克法蘭（Alan Macfarlane）於4月26日的現場說：「世界在非常分裂的當下，各國充斥敵意和不信任。我們只有促進更多的友誼和信任才對。希望這是一個開始。」
夾在中美僵局的梅伊，不論做什麼傾向的決定，相信都會先想想這位胸懷廣袤的人類社會學者說這段話的用意，讓世界往對的方向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