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為良專欄】上海自貿新區 經改最後一哩
2019-07-08 09:48 專欄作家 樂為良
川普（左）和習近平6月達成重啟貿易磋商的共識，外界無從得知雙方到底如何妥協並化解了僵局。圖／路透
上海自貿新區堪稱大陸數十年來經改的最後一哩。圖／法新社
上海自貿區成立至今的成果斐然，去年自貿區實到外資為67.7億美元，占全上海市的39.13%。圖／路透
大陸最高領導層當時已打定主意：就算不和你美國做生意，也休想強迫我改變。6月29日中美領導人在日本大阪的G20峰會上會晤時，有待打破的就是這個僵局。
雙方到底如何妥協並化解了僵局，外界無從得知。人們只知道，美國在關稅、華為、台灣問題上退了一步，但不知道中國讓了什麼步、促成重啟談判。有人拿這件事問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他反問：「你覺得中國有必要讓步嗎？」但他沒說：「沒有讓步。」
微妙之處就在隔了二天後，上海市長應勇7月2日特別飛到北京向記者們說，上海自由貿易區新增一個「新片區」，總體方案正在按照程序報批。一旦中央正式通過發布，上海市將積極會同有關部門，制定相關的配套制度和措施。
事實上，應勇在三個月前便公開說過類似的話，但為何會選在大阪的「川習會」後，重做相同的宣布，還飛到北京借用國務院新聞辦的記者會，告知全球？接著大陸總理李克強又在第二天（7月3日）的國務院會議上，做了同樣的表述，並透過官方媒體宣達。
這麼安排的用意等於間接表明，中方會在這片新區，讓外資企業獲得美方想要的「國際標準」營商環境，與大陸掛在嘴上說的「愈來愈開放」的環境眾寡勢殊。設立新片區就在去除差距。
因此大阪川習會的現場情況大概是：「要全中國開放不可能，要麼就先設定一些區域試試。」開放而商業化的上海市成為首選，並在原有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增設全面市場化的新區。
這個折中辦法，讓大陸領導層能堅守「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又能以改革開放之名，定點試行一次到位的全面自由市場機制，滿足美方與其他國家對中國長期的等待。同時，也替下一階段的改革開放立下示範，或許也有利於大陸的長遠發展和長治久安。
現在的領導班底並不希罕美國方式，但若經濟上的開放有助政治穩定，還能改善人民生活，則求之不得。
「新片區」化解了僵局。條件不說破，由中國去做。
了解新片區，要從上海自貿區設置時的特殊背景說起。
民國101年(2012年)11月15日，習近平與李克強成為大陸新領導核心之際，國際盛傳中國經濟將「硬著陸」，例如「末日博土」羅比尼（Nouriel Roubini）預言會在民國102年(2013年)發生。英國《金融時報》首席經濟評論員馬丁沃夫（Martin Wolf）認為是在民國102年(2013年)7月初，他在《中國的硬著陸風險》文章中指出：「中國新領導人試圖解決一個經濟難題：讓正在飛行中的經濟放慢速度。」他也列舉數個理由，說明大陸經濟將如何失速，放緩的經濟甚至還有崩盤的危險。
經濟硬著陸即投資崩潰，必要條件是產出嚴重下滑，靠投入過度的資金刺激產能，導致經濟長期停滯。
結果，硬著陸不但沒發生，習李領導核心還把大陸從經濟大國拉抬成經濟強國。大陸的產業鏈完整而高效，已是國際貿易不可或缺的一環。過去一年多的中美貿易對峙，正好凸顯了大陸實力強勁。就像信評機構穆迪7月6日維持中國主權信評為「A1」，展望為「穩定」。
甫上台便面對各種唱衰壓力，負責經濟事務的李克強於民國102年(2013年)3月提出成立自由貿易試驗區。期以更大的開放，促成更加健全的開放型經濟機制，讓公營事業面臨強烈競爭，交出壟斷權並進行改革創新。
自貿案先遭到利益團體的杯葛，後獲得習近平全力支持才拍板定案。
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於民國102年(2013年)8月獲准設立，9月29日正式掛牌成立。初期面積為28.78平方公里，涵蓋外高橋保稅區等四個海關特殊監管區域。
期間，自貿區進行政府職能轉變、推動金融制度、貿易服務、外商投資和稅改，並擴大轉口、離岸的業務。
展現成效後，上海自貿區於民國104年(2015年)4月擴增，加入陸家嘴金融區、金橋開發區以及張江高科技區，面積增至120.72平方公里。
新片區的地點將設在上海的臨港地區。該區位於上海東南，地處長江口和杭州灣的交會帶。規劃面積315平方公里，人口68萬，優先發展積體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航空、新能源、智能裝備等產業，並作為長江經濟帶的領頭羊。
自貿區成立至今的成績：新增企業6萬多家，超過20多年來的總和。以全市2%的土地，帶進25%的產值和稅收；區內集聚了上海45%的跨國公司總部和外資研發中心。民國107年(2018年)，自貿區實到外資為67.7億美元，占全市的39.13%。
數字看起來不錯，但一般的評價是：「開放力度不夠，負面清單偏長，改革的協調不夠，監管制度不完善。」美國《華爾街日報》民國104年(2015年)3月4日指出：「上海自貿區沒給美國企業留下好印象。」
去年3月美國開始對大陸輸美產品祭出一連串的懲罰性關稅，習近平11月5日在上海舉辦世界首次進口博覽會上說：「將增設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的新片區」。這項宣告，在當時沒有引起特別關注。沒人想到，這就是他替日後的中美攤牌，埋下的伏筆或預留的備胎。
上海市長應勇7月2日在北京說，新片區的定位是「特殊經濟功能區」，並且要「對標國際」最具競爭力的自貿區。
「對標國際」就是在這片新區內，凡稅率、報關、運輸、資金進出、人員、訊息流動，全部根據國際實務制定，不受區外相關法規限制。
所謂特殊經濟功能區，就是不但要方便投資與貿易，更要促進投資與貿易的自由化，給予更加開放的政策與制度。
新片區的具體內容正在國務院的相關單位審核中。但根據一些官方與學術界對新片區的論述，可以確定的是新片區的稅率將從25%，降為國際標準的15%。
此外，人民幣與外幣可以自由兌換且不用說明來源，貨物的報關與自由進出將全面數位化管理，可自由聘用國際人才並給予國民待遇，資訊流通意謂可以自由聯網與瀏覽（目前大陸連不上Google、YouTube、LINE、Skype等網站或應用程式）。
換言之，在新片區內，凡規定不准之外的（即負面清單），其他都可以。凡規定可以的，一切決策、交易、帳本、資金流動、訊息交流、貨物進出，全部透明化。
同時，對於自由開放的業務，以最新網路科技、大數據、雲端運算等，進行數位監管。讓區內的本地與外資企業享受最先進、最自由的經營環境，媲美新加坡、德國或南韓的自由貿易區。
雖然上述的自由和透明環境，暫時僅於新片區內推動，但若真能實現，可算是大陸數十年經改路程的最後一哩。新的模式能否在全境推行，取決於未來中國的實力和政治穩定，現在沒人知道，也沒人可以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