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壯／大法官忘了一五一號解釋？
王健壯／大法官忘了一五一號解釋？
2018-07-01 00:47 聯合報 王健壯（世新大學客座教授）
監院對黨產條例聲請釋憲，一年三個月後，大法官終決定舉辦公開說明會，決定應否受理此案。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有人認為這是大法官的創舉。但從大法官的釋憲歷史來看，這項創舉卻難免有多此一舉之嫌。何以故？因為大法官希望說明會能釐清的一些爭點，例如「本件監察院釋憲聲請究係該院行使何種職權」，亦即監院聲請案是否與監察權行使有關，其實早已有大法官一五一號解釋的先例可循。
四十一年前的一五一號解釋，也是因監院聲請釋憲而產生。監院當時接受人民書狀陳情，認為財政部以命令比照法律補徵貨物稅有違憲之嫌，監院指派委員調查後也得到同樣結論，於是便向當時的大法官會議聲請釋憲。那一屆大法官中，司法院長是戴炎輝，另外還有林紀東、翁岳生等多位祖師爺級法律學者。
一五一號解釋內容，與人民書狀所陳以及監院調查結論相同。但當時卻有姚瑞光與陳世榮兩位大法官提出不同意見書，陳世榮認為財政部未違背租稅法律主義，姚瑞光卻認為監院未行使職權而聲請釋憲，明顯不合法定要件，大法官不應受理。
姚的理由包括：其一，中央機關聲請釋憲，必須以「就其職權行使適用法律或命令 」為前提要件，若非就其「職權」上適用法令，即無聲請釋憲之權；其二，監院職權包括同意(現已取消)、彈劾，糾舉、審計及糾正等五項，但對該件人民陳情案，監院並未對有關機關或公務員行使糾彈權，既未行使職權，就無聲請釋憲資格。
但姚瑞光這項意見，卻未被其他十四位大法官接受。多數大法官認為，監察院收受人民書狀，並且行使調查權予以處理，即係行使職權，因此大法官受理監院聲請案完全符合法定要件。當年仍當監委的陶百川，後來在《比較監察制度》這本書中，也舉此案為例，認為姚瑞光的不同意見「不能讓人折服」，並且強調「監察院以監督政府不得違法為職責，自當聲請司法院予以澄清」。
大法官這次處理一年多前監院提出的釋憲聲請案，一五一號解釋當然是個先例。相隔四十年的兩件聲請案，雖然內容不同，但聲請程序要件完全相同，同樣是接受人民書狀，同樣行使調查權處理，同樣認定相關機關有違憲疑義，同樣經院會決議聲請釋憲，許宗力等大法官只要調閱一五一號解釋的審理紀錄，對「監院究係行使何種職權」的疑問，應該不難從那些前輩大法官的討論中找到答案。
當然，遵循先例是原則，推翻先例是例外。許宗力曾在五七六號解釋的協同意見書中，雖然同意為維護法之安定性與可預測性，判決應遵循先例拘束原則，但他同時卻也強調「判例之援用不能逸脫基礎事實」，可見他並非鐵桿「先例拘束派」。但前後兩件監院聲請案，程序要件完全相同，許宗力等大法官若要推翻一五一號的先例，就必須要給個合憲合法又合理的說法，否則很難服眾。
但大法官若基於「隱藏的動機」，援引不受理在野立委聲請案的先例，也以未行使職權的理由，不受理監院聲請案，其結果便是大法官先後變更了立法權與監察權的界線，也「逸脫」了先例拘束原則的規範，這樣的「能動」作為是否允當，大法官也只能留予他人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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