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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震生／時間證明波灣戰後撤軍是正確決定
2021-08-18 04:24 聯合報 / 嚴震生（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兼任研究員）
（美聯社檔案照）
美國海外用兵，打贏軍事戰爭不是難事，勝利後如何贏得和平反而是更大挑戰。有時軍事勝利是暫時的，帶來的是更長一段時間的陷入泥沼，無法脫身。此外，這些發生戰爭的地方幾乎沒有一個是民主國家，原本治理就有問題，美國介入不但無法改變政治本質，同時還讓它所扶植的政府缺乏正當性，不僅被視為華府的傀儡，有時更被視為美帝的附庸，在國內缺乏正當性。
這次拜登政府宣布撤軍後，阿富汗神學士勢如破竹地在幾個星期內就贏得全面勝利，不僅反映甘尼政府貪腐成性、積弱不振下失去民心，也暴露出阿富汗政府軍根本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神學士兵臨城下，立刻棄械投降。
許多評論家談到阿富汗時，都會提及這個中亞內陸國如何在三個世紀中，成為帝國墳場：英國經歷從鴉片戰爭開始到一次大戰結束期間的三次戰爭，終於承認阿富汗獨立；前蘇聯在民國 68 年(一九七九年)入侵阿富汗後，在損失一萬五千名軍人後，於民國 78 年(一九八九年)退出，不僅導致蘇聯解體，其支持的共黨政權也在民國 81 年(一九九二年)垮台；美國在九一一攻擊後進入阿富汗，對抗提供凱達組織避難所的神學士，廿年後，拜登在今年四月宣布將於八月底前完成撤軍，結果八月中神學士就進入首府喀布爾，美軍倉促撤離。
此外，造成美軍五萬七千人死亡的越戰，也被拿來比較。特別是美國大使館最後燃燒文件，直升機緊急撤出相關人員的畫面，簡直就是四十六年前從西貢撤離的翻版。民國 53 年(一九六四年)東京灣事件後，美軍正式介入越戰，民國 64 年(一九七五年)越戰結束，時間超過十年。阿富汗戰爭則近廿年，但美軍死亡人數是越戰期間喪生者的廿五分之一，然而師老兵疲，最終仍選擇退出戰場，與當年放棄南越的情況確實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最後，許多對阿富汗崩解的評論，難免會觸及究竟美國的軍事承諾是否值得信任？台北一面倒地相信在兩岸發生軍事衝突時，美國會介入協防台灣的想法，是否過於天真？這些評論會將神學士與中共進行比較，認為如果美國連神學士都不願意繼續與其周旋，豈有可能出兵台海對抗軍事強權的中國？
誠然，阿富汗戰爭證明歷史一定重演的定律，但也可以藉此替老布希波灣戰爭後立刻撤軍、不去追殺海珊、沒有想要進行政權更替的爭議性決定進行平反。從沙漠之盾到沙漠風暴，美國在短短一百小時內就將伊拉克軍隊驅離，光復了科威特，完成聯軍的戰略目標。不過儘管當時民氣可用（美國國內和伊拉克境內反海珊勢力），老布希選擇結束軍事行動，被批評是為德不卒。
回頭來看，老布希當時作了睿智決定，沙漠風暴就是要光復被海珊併吞、宣稱是伊拉克第十九省的科威特，既然軍事行動目的已達成，就該結束，否則也無法對參與的盟國解釋為何計畫有變。能夠在順境中急流勇退，同時能在蘇聯已經解體、中國尚未崛起、美國獨霸的國際體系中，展現克制，其實不是容易的決定。
卅年後的今天，從阿富汗巨變到伊拉克是否會在美軍離開後（預計今年底前）出現動亂來看，老布希自己發動並結束戰爭，沒有留給後任一個爛攤子，或許才是正確的選擇。歐巴馬總統在擊斃賓拉丹後，就應當宣布美國出兵阿富汗的目標以達成，做出撤軍的決定，而不是在十年後讓他當年的副手，來承擔倉促撤軍的後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