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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志／海灘上的神祕聚落
2022-01-27 00:00 聯合報 / 李清志（作者為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副教授）
秋冬捕鰻苗季節，宜蘭海灘上出現臨時棚架，是這群捕鰻苗「淘金客」的短暫棲所；棚架外以房地產或競選廣告帆布等覆蓋遮風避雨。 圖／李清志提供
為了逃避城市中疫情擴散的緊張氣息，我常駕著小吉普車到山林海邊，去尋找暫時的放鬆與平靜。宜蘭海邊是我常去的地方，因為這片沙灘平坦遼闊，以蘭陽溪出海口為中心，北段延伸至頭城附近，南段則延伸至蘇澳地區；只要駕駛著四輪驅動的車輛，幾乎就可以沿著海岸線快意奔馳。
這片海灘雖然十分平坦，卻不會無趣，因為站在沙灘上除了看綿延的海岸線之外，還可以看到宜蘭獨有的龜山島風景。龜山島有如一艘巨大的戰艦，巡迴在海岸外；又像是巨大的海龜神獸，洄游護衛著宜蘭地區，站在海灘上看海、看龜山島，感受龜山島不同時節，不同天氣下的變化，令人不禁神往。
靠近蘭陽溪出海口附近，則可以看見許多水鳥棲息活動，看著小燕鷗成群快步奔走在沙灘，感覺非常療癒；若是清晨來到這裡，可以看見許多釣客站立海灘，手持釣竿，等待清晨上鉤的大魚，同時也可以看到漁船穿梭在龜山島與海岸線之間，甚至觀賞到龜山島日出的奇幻美景。
到了冬季，海灘上突然會出現許多奇特的小房子，從十幾棟一直增加到上百棟，大大小小的房子綿延沙灘上，形成了一處神祕的快閃聚落。原來每年十一月至隔年二月開放捕鰻魚苗季節，捕鰻魚人就會群聚宜蘭海岸邊，他們用手拉網捕捉價值不菲的鰻魚苗，運氣好的人，一個晚上可以有好幾萬，甚至十幾萬元的收入。
這樣的臨時聚落其實就是一種「淘金聚落」，就像過去西部淘金客一般，人們帶著投機的心態來到這裡，試圖在短短的秋冬捕鰻苗季節，大撈一筆。但是在海邊捕鰻苗也不是件輕鬆的事，他們必須忍受暗夜的寒風冷冽，用手拉網與洋流對抗，有時候洋流太大，人力無法對抗，這時候就必須忍痛放手，否則不僅漁獲不保，甚至連人都會被洋流捲走，過去就曾發生過這樣的悲劇。
不過海難悲劇阻擋不了人們淘金的熱切，每年仍舊有許多人在捕鰻苗季節，湧向宜蘭海灘捕鰻苗，「淘金聚落」裡甚至有一座「福利社」，供應捕鰻淘金客飲料、泡麵、小吃零食，讓淘金客們在寒冬夜裡，可以在此相聚閒聊，度過寒冷的冬夜。
這些臨時搭蓋的捕鰻棚架，就是他們遮風避雨的生存空間。棚架大小不一，有的簡單實用，有的豪華寬敞，基本上是將鋼筋插入沙灘中作基礎，再套上彎曲編織的塑料管，外層再加上帆布皮層；有趣的是許多棚架都是使用廢材再利用，例如房地產廣告或競選廣告帆布等，形成一種奇特的景觀。這些庶民的智慧所搭建的臨時小屋，也帶給我們一些建築的靈感，或許可成為將來災後重建安置難民的方式之一。
上次去海邊就發現有一座捕鰻棚架，利用大型房地產廣告帆布作為棚架的皮層，帆布上寫著大字「北市正核心」，原本強調豪宅房地產位於精華蛋黃區廣告，竟出現在宜蘭海邊臨時建築上，感覺十分諷刺與荒謬！
我雖然不是捕鰻苗的漁民，但是我卻滿羨慕他們的生活！
人生某些時段可以拋下城市生活的種種，獨自來到海邊，在親手修築自己的小屋裡生活，正有如亨利梭羅的「湖濱散記」一般；脫離物質文明所帶來的精神貧乏，回歸到大自然裡，過著簡單生活，或許可以讓飽受城市文明摧殘的心靈，重新豐富起來，體會「少即是多」（Less is More）的真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