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8日 星期一

嚴震生/父親節想起父親總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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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震生/父親節想起父親總總


2016-08-08 03:03 聯合報  嚴震生


第卅八屆瓊斯盃籃球賽剛剛結束,眾所矚目的中華與韓國的大戰,吸引了最多球迷的關注。看到南韓教練許載帶著兒子許雄和許訓來台比賽,想起廿多年我和父親一同看瓊斯盃的情形,那時的許載是韓國國手,一轉眼他已是中年父親,而在場上的是他兩個孩子,怎能不感嘆時間的飛逝。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八年了,但有時感覺他並沒有真正的離開。雖然我曾經出國近廿年,和他相處的時間有限,但是成長中父親對我在求學及做人方面的諄諄教誨,這份記憶卻是難以抹滅。
父親家中做生意,環境不錯,從小資質聰敏,飽讀詩書,但因爺爺早逝,大伯掌握家中經濟,認為讀書無用,因此父親在中學起就得靠教成人識字,半工半讀完成學業,獲得法律學位。或許因本身求學過程顛簸,因此他對我們的要求就是專心讀書。偏偏我們幾個孩子在這方面的表現並不如預期,母親僅能解嘲怪父親將全家的「秀氣」奪光,沒留一些給孩子。
我們三兄弟中學讀夜校時,晚上九、十點回到家後,母親忙著張羅我們的宵夜,父親常常是坐在他固定的沙發,在圈讀古文。等我們充飢解饞後,他會透過老花眼鏡問我們有哪些功課,是否需要幫忙。國文是他的強項,但他卻經常協助我們解答數學的難題,國中的代數與幾何他完全可以勝任,但高中的新數學,則是有些艱澀,然而他還是努力自修,希望能幫上忙。
雖然我們讓他感到失望的時間多過於引以為傲的次數,然而他從未放棄,我們也逐漸開竅,最終都考上大學,小弟成為我家唯一的國立大學畢業生。在國外求學、成家、就業期間,父親的郵簡總是不斷,除了讓我瞭解家中的近況外,也會詢問我的讀書、工作及孫兒們的情形。有時我們打長途電話問安,他總會說電話費太貴,可以收線了。
幾次回國,父親總是一大早坐機場巴士來接我,他永遠會提前告知我出大門後,會在左邊等我,因為大部分旅客往右出來,左邊較容易找到。後來曾經和父親及孩子祖孫三代一起出國,儘管那時他已是八十歲,卻是非常有計畫。他一定會在兩三天前整理妥當行李,各地使用的電話卡、銅板貨幣、聯絡人及當地友人的聯絡資訊,分開擺好。如今我每次出國時匆匆成行,想到他的有條不紊,不禁汗顏。
父親過世十二年後,我搬回老家居住。儘管重新裝潢時僅留下兩個書架及一些茶几與沙發,但他似乎沒有完全離開。有時隔著臥房的牆,彷彿會聽到他在客廳說話的聲音;有時坐在他固定的沙發位置上,我會揣測我們一家在國外時,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是否正在寫郵簡還是接到我們的電話?如今輪到我坐在這裡,同樣在關心孩子的家庭與工作,同樣在寫信給他們,只是郵簡改成了電郵。過去沒有畫面的電話,現在則成為視訊。霎時間,我意識到我正走在父親同樣的道路。
父親沒有給我們豐裕的物質生活,但讓我們受教育的機會,家中的經濟情況始終是他口中的「量入為出」,但父親年邁時,無論是在經濟上或身體上,從來沒有讓我們擔心,如今這也成為我餘生的目標,就是未來不要成為子女的負擔。
(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