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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智成／人妖共處的世界
2016-10-19 00:00聯合報 羅智成
空拍機玩家，在抓寶聖地新竹南寮漁港，用空拍機拍下民眾抓寶盛況。圖╱擷取自youtube
新北投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林木蒼鬱，略帶懷舊氣息的新北投公園是整個景觀的核心，把周圍的溫泉景區都串了起來，形成一個更大更生活化的公園。
這個公園最近因為神奇寶貝的狂潮上了國際媒體。而不上媒體的其他時間，則繼續吸引著各地蜂擁而來的抓寶客、馴獸師，川流不息於巷弄、街道或廣場、水湄、綠地。由於在此出現的口袋怪獸有些十分稀有、搶手，出現時間又短，往往在搜索雷達發現時，只剩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所以大批尋寶者爭先恐後、奔赴怪獸出沒現場的場面，就數見不鮮了。
南寮漁港的珍奇異獸更多，雖然僻處新竹海濱，到此蹲點抓寶的人潮完全不遜於新北投。有些料想不到的地方，像天母運動公園、新莊運動公園、八里、中和等也不時歡聚著緊張獵獸的人潮。
不帶小朋友去湊熱鬧的時候，我們偶而也會盯著手機看；因為手機像個照妖鏡，隨時向你呈現落單於人類社會裡的數位精靈。當一隻伊布或小拉達現身在手機螢幕裡，柔弱、勇猛或驚恐地意圖抵抗你，有時你倒想跟牠說說話或維持再具體一點的關係呢。
但奠基於年輕世代共同記憶的寶可夢奇遇，終究還只是一種電動遊戲，它的基本樂趣仍在於競爭、收集、累積點數與設定的成果。
它特別觸動我的，倒是由於ＡＲ技術的應用，彷彿在肉眼看不見的世界裡，增加了一些可以用數位工具接觸的超現實存在。牠們奇形怪狀、充滿想像力，並富於和人類互動的屬性，未來，藉由大數據和人工智慧的活用，也許我們都可以擁有一些更有個性的、客製化的神奇寶貝呢。
想想看，這樣子虛實互動、科技和人性緊密結合、虛擬出來的準社會關係，像不像一個「人妖共處」的世界呢？
「妖」在辭海裡指異於常物而害人者，在說文解字泛指自然界反常、反正道的現象。但是民間對妖的想像豐富有趣得多，也常常和鬼神被混為一談。我的理解是，鬼神的淵源主要是人，死後的人；妖則由自然界生靈異化、修煉而來。不論其出處為何，妖都屬非人類的「擬人化」（反之，人類的非人化，我們也常稱之為妖）。
妖精於變化，位階通常不高、威脅通常不大（常有弱點），有時候傷人，有時也為人所傷。大自然裡的萬事萬物都可能變成妖，人類對其中較特殊、神秘者投射予自身的特質、願望與恐懼。在較受壓抑的傳統中國社會裏，文人還透過對妖的想像，創造出一些遠比現實世界精彩的物種，他們往往也是情慾與願望的出口，具人類所沒有的優點和自由。
人類在妖怪世界探險最偉大的作品應該就是《西遊記》了！而遠在《魔戒》之前許久許久，《封神榜》的故事就已經生動描繪人妖神魔共處的社會了！最厲害的超自然小說家應該是蒲松齡，最動人、最刻骨銘心的模範妖精應該就是白娘娘了！
人類對妖的想像與對自然界生物的態度是一致的，早年仍是以戒備、驅除等負面態度為主。隨著人類的能力與自信的大增，我們對各界生物都更加文明、友善；對妖，或妖精、妖怪的想像似乎也得益於生態環保意識呢！
妖怪故事或童話從小就伴隨我們長大，骨子裡也許我們都希望世界不是單一由科學法則來統冶。但要實現一個人妖共處的夢想世界，終究要依賴科技的煉金術。
（作者為作家、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