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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蘭／讓他們去走自己的路
2020-06-13 00:21 聯合報 / 洪蘭（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講座教授）
畢業季在即，各校為如何安排畢典、邀請誰來演說，煞費苦心。圖為台大畢業生在大門口留影。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聚餐時，某著名大學校長打電話邀朋友去畢業典禮致詞。這是學術和社會地位的肯定，我們都恭喜他。他卻搖搖頭說：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台下的畢業生哪個聽你說話？他們都急著想趕快出去找家人和朋友慶祝。畢業典禮一向是台上講台上的，台下講台下的。天下有幾個能像賈伯斯那樣的場面呢？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答應？他苦笑說：我們做老師的總是想影響學生，雖然李嘉誠早說過，不要給年輕人忠告，跟他講一萬小時，不如讓他自己去摔一跤。但是人生不能逆轉，有的時候，一步錯終身遺憾，再回頭已是百年身了。所以還是去講，畢竟這是他們出校門前，最後一次免費諮商，以後要聽，得付三千元一小時談話費呢！
我們聽了都笑起來，但是我心裡頗有感觸，「千金難買早知道」，我現在每天都很後悔當年沒有把翻譯書的時間拿來陪伴父母。年輕時，從來不曾想過父母會老，總是覺得他們是山，永遠在那裡，有問題只要回家問「爸，這件事該怎麼辦？」事情就解決了。朋友是對的，這種演講是做功德。
其實，人生最重要的是學緩急輕重的拿捏，不然是白忙一場。很多人不相信只要先把必要的事做掉，就有時間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最好的例子就是拿瓶子裝石頭：明明已經裝滿了石頭，但是還可以再塞砂子，砂子塞滿了，仍可灌進水。這個瓶子就是你的一生，你要裝些什麼，端看你人生的優先順序—事業、家庭、孩子，每個人不一樣，每個人的人生也不一樣。
一般來說，《禮記》的「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順序是對的，因為在安寧病房，很少人後悔少寫一篇論文或少賺一些錢，都是後悔沒有及時跟孩子和家人相處。所以在裝瓶時，心中先要有打算，必要的一定要先進去，而再怎麼滿，都可以再倒些水進去，時間就是水，只要有心，一定可以擠出時間來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做人做事上，誠信是第一，因為說真話，就不必花時間去記謊話，大腦的資源就可以釋放出來去拚事業。做到誠信不難，只要不去答應自己做不到之事，就不會失信。人要有朋友，但是不能替朋友打包票，因為你不能為他的行為負責（「保」這個字就是呆人）。我們受朋友的影響大過父母的，別人可以從你的朋友中，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一個研究發現，大學生出社會的第一個工作，有六十％是朋友的朋友介紹的。有時朋友的一句話，就替你打開了一扇門。
在職場不要愛惜力氣，不要太計較，多做一點沒關係。我母親常說，力氣是用不完的，睡一覺又回來了，佛家說為人點燈，明在我前，你以為在幫他，最後幫到的是自己。
對學生，我們常覺無奈：想教他，但他不想學；很多事，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不過每個世代都是這樣過來的，我想這就是人生，讓他們去走他們的路吧！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們盡了力就好。
（作者為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講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