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透視／周陽山：民選獨裁者的轉型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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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縱論／蘇起：美國怎麼了？
2017-12-10 00:08 聯合報 蘇起
巴勒斯坦人抗議美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 （美聯社資料照）
朝鮮半島危機四伏之際，川普總統居然在中東又捅了以阿問題的大馬蜂窩。很多人在問，美國到底怎麼了？這個問號對選擇「遠中親美」的蔡政府，恐怕更切身、更關鍵。
事實上美國最近幾年一直在快速質變。這個質變溯源很深，對美國全球領導力的影響也很嚴重。總的來說，現在的美國已經出現四個分化。
第一是美國社會的兩極分化。自世紀之交，美國的財富分配就像打開的剪刀一樣，向貧富的兩個極端移動。頂端的百分之一人口在去年已經擁有將近四成的全國收入與財富，另外百分之九再瓜分了將近四成，而廣大的九成人口則搶食剩下的二成餘財富。此外，自認多年受到壓抑與委屈的白人愈來愈渴望找回自尊及主導權。他們對非白人，移民、非基督教（尤其是穆斯林）的敵意也在強化。
其次是美國政治的左右分化。由於美國人口長期向都市集中，現在高達百分之八十四的龐大人口集中在東西兩岸的廿五個州（如加州、紐約）。剩下的百分之十六住在中西部的廿五個小州。這百分之十六依據憲法擁有參議院一半（即五十個）的席次，足以影響所有的立法及政策。這就使得在小州很受歡迎的本土、排外、反全球化的勢力，可以用極小的成本取得不成比例的全國影響力。它一方面滋養了共和黨的右翼，迫使共和黨向右走，一方面也刺激了較都市化、國際主義、及種族多元的民主黨向左走。這個左右分化不僅激化政治對立，惡化美國的選舉文化，還使中間溫和的選民在政治上愈來愈弱勢。
第三是美國政府的上下分化。上層以川普家族及親信為代表。他們關心內政多於外交，美國尊嚴多於戰略利益，經濟實利多於自由民主人權。在涉外事務上，他們只展現點的思考，而不是線的、更不是全面的戰略性思考。「通俄門」調查啟動後，他們更是心煩氣躁、手忙腳亂。
居於下層的政府專業階層及智庫則與白宮高層嚴重脫節，士氣普遍低落且焦躁。據一位經常接觸華府官員的美國前官員說，過去官員提及政府高層，都說「我們」，以示彼此一體；現在常用的字眼卻是「他們」，疏離感溢於言表。另一位官員也說，「他們只把我們當成Siri（即iPhone的人工智慧問答軟體），只問事實，不徵詢意見」。所以中高層官員大量離職；最近更有十餘名國務院官員罕見地聯名控告自己的長官國務卿違法。
另外，由於白宮要求高層官員必須絕對忠貞，而許多溫和專業人士又多不願與川普為伍，結果政務官就大量出缺。據統計，今天川普任期已快走完四分之一，但該上任的六一八位政務官，只有二○六人（即三分之一）就職。
災情慘重的國務院除了派不出幾十位大使（如駐南韓、德國、新加坡大使），還讓六位次卿中的五位，廿二名助理國務卿中的十八名懸缺至今，其中包括負責北韓及台海事務的東亞次卿及助卿。國防部稍好，仍有二分之一的政務官從缺。高層空虛到如此地步，美國政府不僅難在內部齊一步伐，也不易與外國協調政策。難怪台灣在風聞巴拿馬要與我斷交時，急尋華府求助，卻完全徒勞。
第四就是美國外交的人我分化。川普堅持美國優先、唯我獨尊，不僅撤除美國對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及氣候變遷的支持，還與南鄰墨西哥鬧翻、與英德重要盟邦疏遠、威脅廢除美韓自貿協定及伊朗限核協議。這些作為幾乎都在自廢武功，當然也使美國在全球硬實力及軟實力雙雙重創。
筆者在越戰高潮時負笈華府留學，親眼目睹美國當時社會與政治的深刻分裂。今天美國又陷入困境，但這次它的根源是內生的、是長期累積的、也一定要長時間才能扭轉。所以美國雖仍是超強，卻是一個思想混亂、權力分散、意志模糊的超強。
相對的，十九大以後的中國大陸，不僅思想集中（「中國夢」），權力集中（以習近平為核心），而且意志也集中（領土、反貪、改革）。既然美國與中國大陸都在質變，還都是朝著對台灣不利的方向質變，蔡政府卻依舊不動如山，老神在在。真不知信心從何而來？
（作者為台北論壇董事長、政大名譽教授）
星期透視／周陽山：民選獨裁者的轉型正義
2017-12-10 00:21 聯合報 周陽山／金門大學教授
促進轉型正義條例完成立法，中國國民黨表示，將循司法途徑因應，待促轉會成立，將「見招拆招」打法律戰。 報系資料照
最近廿多年來，新興民主國家的一些領導人，憑藉著選票的支持登上了權力巔峰，他們上台之後獨攬大權、自行其是，拒斥憲政民主和分權制衡，通過集權鬥爭手段，形成了新的威權體制。國際媒體特別將這種現象標誌為「民選的獨裁政體」（electoral autocracy）。
一九九○年代以來，我曾多次訪問中東歐各國，親眼目睹民主化改革面臨著嚴峻的挑戰，許多老百姓的日子很不好過。有些地方甚至出現威權復返、獨裁專制和民主逆退的危機。
匈牙利經濟學家科爾奈（Janos Kornai）曾指出，一九八○年代後期以來，共產政權紛紛垮台，但民主化與自由化改革路徑卻不是一條不可逆轉的單行道。在缺乏分權制衡和法治權威、民主尚未深深扎根的國家，脆弱的新興民主可能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反而出現獨裁與濫權的專政現象。
這些民選的獨裁包括：俄羅斯的普亭、烏克蘭的亞努科維奇（已下台）、白俄羅斯的魯卡申科、匈牙利的奧班、土耳其的埃爾多安；現在，又似乎可加上一個東亞新案例──台灣。
民進黨執政者迅速降格成「民選獨裁」的主因是：一、堅持擁抱獨斷、排他及法西斯化的意識形態──「福爾摩沙民族主義」。二、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自認為絕對無誤的「極權主義民主觀」。三、孱弱的對手陣營，奄奄一息的國民黨。
由於反對陣營太虛弱，前幾天，民進黨政府輕易立法通過一部新的威權法典──促進轉型正義條例，正式展開另一波威權整肅。
促轉條例公然反對真正的轉型正義。首先，它拒絕針對台灣整體、不幸的歷史，進行全面平反，它甚至排除了原住民、慰安婦、台灣底層民眾，及日本殖民時期各種形式不公不義。在條例第三條中，明文界定僅針對「民國卅四年八月十五日起至八十一年十一月六日止」的威權時期。
換言之，它以自行定義的威權時期為對象，但各界對此並無共識。這是基於排他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而進行的族群分化和清算鬥爭。
其次，它堅持希特勒式的極權民主（totalitarian democracy）而反對分權制衡的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以色列學者塔蒙（Jacob Talmon）在《極權主義民主的起源》書中指出：自由民主在強大壓力下退縮了！極權主義中的救世主義，卻極力構築起排他教義，並提倡用強制手段來實現它的理想，藉此證明他們正確無誤。
這條例堅持的就是「極權民主」，有我無他，勝者全拿！條例透過立法授權形成新的集權，賦與執行機關「行政院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同時掌握行政權和司法權，背離權力分立、民主制衡的憲政原理。
促轉條例第十六條中規定，「接受調查之有關機關（構）、團體、事業或有關人員，無正當理由不得規避、拒絕或妨礙調查。…違反第一項規定者，處新臺幣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得按次連續處罰。」
進一步，第十九條規定「明知為由政府機關（構）、政黨、附隨組織或黨營機構所掌管之政治檔案，以毀棄、損壞、隱匿之方式或致令不堪用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前項之未遂犯罰之。」這也就是讓促轉會以強制性的制裁手段，獨斷獨行，實現清算國民黨的目的，以證明新執政者正確無誤。
這是一部否定民主制衡和普世價值的威權法典。這是民選獨裁者在缺乏強有力反對黨牽制下，選擇性的不公不義！
